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把青石板路浇得发亮。陈默撑着一把旧伞，站在"老巷修表"的木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只停摆的怀表。这是爷爷留下的遗物，也是他来这座陌生城市的唯一理由。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暖黄的灯光涌出来，驱散了些许寒意。一个穿着藏青色毛衣的男人探出头，声音清冽如雨后的空气："修表？"
男人叫沈砚，是这家修表铺的主人。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墨珠，专注而温和。当他接过怀表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陈默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老上海的款式，零件不好配。"沈砚把怀表放在放大镜下，眉头微蹙，"得等三天。"
陈默点点头，把伞靠在门边："我就在附近住，每天来看看。"
接下来的三天，陈默果然每天都来。有时沈砚在忙，他就坐在角落的藤椅上，看窗外的雨丝飘落，听修表时细微的"咔哒"声。沈砚不怎么说话，却总会在他来的时候，泡上一杯温热的菊花茶。
第三天傍晚，雨停了，夕阳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砚把修好的怀表递给陈默："试试。"
陈默按下表冠，清脆的滴答声在安静的铺子里响起，他眼眶一热："谢谢你。"
"举手之劳。"沈砚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既然雨停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吃巷尾的馄饨？味道很不错。"
陈默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
巷尾的馄饨摊冒着热气，老板是对和善的老夫妻。两人坐在小方桌前，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和虾米，忽然就有了话题。陈默说起爷爷的故事，说起自己来这里的迷茫；沈砚则讲他为什么放弃大城市的工作，回到这条老巷开起修表铺。
"我小时候就在这巷子里长大，"沈砚舀起一个馄饨，"爷爷也是修表的，这铺子是他传下来的。"
陈默心里一动，原来他们都和爷爷有着不解的缘。
从那以后，陈默成了修表铺的常客。他找了份在书店的兼职，每天下班都会绕到老巷，有时帮沈砚整理零件，有时就静静地陪着他。沈砚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会跟他聊起巷子里的趣事，聊起那些老旧钟表背后的故事。
有一次，一个老顾客拿来一块古董座钟，说这是她和老伴的定情信物，如今老伴走了，钟也停了。沈砚修了整整一个星期，不仅修好了钟，还在钟的底座刻上了一行小字："时光未老，思念永存。"
老顾客来取钟时，看到那行字，当场红了眼眶。陈默站在一旁，看着沈砚温和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
冬天来得很快，老巷里飘起了雪花。陈默裹着厚厚的围巾，推开修表铺的门，就看到沈砚正对着一盆炭火发呆。
"怎么了？"陈默走过去，把手凑到炭火边取暖。
"没什么，"沈砚摇摇头，递给她一个烤红薯，"刚买的，还热着。"
红薯的香甜在嘴里散开，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陈默看着沈砚冻得微红的鼻尖，忍不住说："以后我下班早点来，帮你看铺子，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沈砚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除夕那天，书店提前关了门。陈默买了些菜，拎着走到修表铺。沈砚正贴春联，看到他来，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怎么来了？"
"陪你过年啊。"陈默把菜放在桌上，"我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不如一起过。"
沈砚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他走过去，接过陈默手里的东西："好。"
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夹杂着偶尔的笑声，把冷清的铺子衬得格外热闹。饭菜上桌时，外面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干杯。"沈砚举起酒杯，里面装的是温热的米酒。
"干杯。"陈默也举起杯子，两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巡，陈默的脸颊泛起红晕，他看着沈砚，鼓起勇气说："沈砚，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砚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他："你说。"
"我喜欢你。"陈默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从你帮我修好怀表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
沈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温柔取代。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陈默的手："我也是。"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屋内的灯光温暖而明亮。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握住了彼此的整个世界。
开春的时候，陈默把书店的工作辞了，正式成了修表铺的"老板娘"。老巷里的人都知道，修表铺的沈老板有了个好搭档，两人总是一起开门，一起关门，一起在巷尾的馄饨摊吃馄饨。
有一天，一个小女孩拿着一块卡通手表来修，她看着陈默和沈砚，好奇地问："你们是兄弟吗？"
陈默笑着摇摇头，沈砚则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地说："我们是家人。"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修好的手表蹦蹦跳跳地走了。
陈默靠在沈砚肩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温暖而耀眼。他想起爷爷留下的怀表，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的场景，忽然觉得，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时光流转，老巷依旧，修表铺的木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而那两个并肩站在铺子里的人，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彼此，也温暖着这条老巷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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