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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宫深

疾骨

卯时三刻,晨光未透,皇城还沉浸在一片墨蓝色的寂静里。

温疾却已醒了。

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肺腑间熟悉的绞痛如同附骨之疽,在夜深人静时格外清晰,蚕食着她本就稀薄的睡意。她撑着手臂,缓慢地从床榻上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得一阵压抑不住的轻咳。她以一方素白绢帕掩住口唇,单薄的肩胛骨在微颤中凸起,像一只挣扎欲飞的蝶翅,被无形的病弱牢牢钉在这具躯壳上。

待那阵撕扯般的咳喘稍平,她移开帕子,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瞥见帕心那抹刺目的嫣红。血色渐深,如同她体内那跗骨之蛆的毒性,月复一月,侵蚀愈烈。

她面无表情地将绢帕拢入袖中,仿佛那只是沾染了寻常污渍。赤足踏上冰凉的白玉砖,走到窗边的小几旁,那里常年温着一壶清水。她执起小巧的白玉壶,为自己斟了半杯清水,又从枕边一个不起眼的紫檀木小盒中,取出一粒龙眼核大小的朱红色药丸。

药丸入口,带着一股奇异的辛辣与腥甜,滑过喉间,化作一股暖流,暂时压下了那蚀骨的疼痛。这是皇帝“恩赐”的镇痛药,能让她在白日里维持基本的体面,却治标不治本,更像是一种提醒——她的性命,悬于他人之手。

真正的“解药”,还需等待。

侍女轻叩房门,得到允许后,端着热水与干净的布巾悄声而入。她们早已习惯主人这病弱不堪的模样,动作轻柔而迅捷,不敢多看一眼,也不敢多问一句。

温疾任由她们服侍着洗漱,更衣。当那身标志性的水墨渐变宽袖白袍加身时,镜中映出的人影,便又是那个清瘦如玉、飘然若仙的温大人了。宽大的袍服完美地遮掩了她过分瘦削的身形,只余一段纤细的脖颈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凸显出那双极浅金色的眼眸。

她执起从不离身的白玉骨折扇,扇面是素白宣纸,唯有一角以淡墨寥寥数笔,勾勒出远山残雪,与她整个人气质相得益彰——病弱,温润,却又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与疏离。

“备轿。”她开口,声音因晨起的虚弱和久病的折磨,带着几分沙哑,却自有不容置疑的威仪。

“是,大人。”

卯时正,宫门初开。

温疾的官轿在众多等候入朝的官员车马中,并不显眼。她官居三品,不算顶尖,却是少数被特许可乘轿至内宫门前的官员之一。这殊荣,是皇帝对她“才智”的肯定,也是对她“病体”的“体恤”。

轿帘微掀,一双清冷的金眸扫过宫门外等候的人群。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交谈,目光偶尔瞥向那顶素净的官轿,带着敬畏、探究,或许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温疾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扇骨。算无遗策?她心中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若能算尽,又何至于此身陷囹圄,受制于人?

轿子平稳地行至内宫门前落下。温疾扶着轿辕,缓步而出。晨风拂过,吹动她宽大的袍袖,更显得她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她微微蹙眉,以扇轻抵额角,似是抵御风寒,也似在压抑又欲升起的咳意。

“温大人。”身旁传来问候声,是吏部的张侍郎,语气恭敬,眼神却带着几分圆滑的打量,“今日气色似乎好些了?”

温疾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清淡:“劳张侍郎挂心,尚可。”她无意多言,举步便向宫内走去。那浅金色的眸子平视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原本还想上前搭话的官员,竟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下意识地避让开去。

这是一种无形的气场,并非刻意张扬的威势,而是源于骨子里的冷静与洞彻,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皆无所遁形,让人莫名地心生怯意,不敢直视。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

皇帝澹台睿端坐龙椅,年约四旬,面容威严,眼神锐利。他的目光扫过丹陛之下的臣子,最终在温疾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看不出情绪。

“众卿平身。”皇帝的声音浑厚,带着帝王的威压。

今日朝议,焦点仍在北疆战事。蛮族屡犯边境,烧杀抢掠,边关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

主战派与主和派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陛下!蛮夷猖獗,若不大举出兵,以雷霆之势镇压,国威何存?”一位武将声若洪钟,情绪激昂。

“李将军此言差矣!”一位文官立刻反驳,“国库空虚,民力疲敝,岂可轻启战端?当以和谈为主,许以财帛,暂息兵戈,方为上策!”

“和谈?那是养虎为患!蛮夷贪得无厌,今日许以财帛,明日他便要城池!”

“那你待如何?倾尽国力,打一场毫无把握之仗吗?”

朝堂之上,唾沫横飞,面红耳赤。龙椅上的皇帝眉头越皱越紧,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显然也对这僵持不下的局面感到烦躁。

温疾静立一旁,眼帘微垂,似在养神,又似在倾听。她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有偶尔轻颤的睫毛,泄露了她身体的不适。

“够了。”皇帝终于出声,打断了臣子们的争吵,他目光转向一旁,“皇妹,你近日也常听政,对此有何见解?”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御阶旁,那抹倚柱而立的红色身影上。

长公主澹台樾。

她今日穿着一身绯红色宫装,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于飞图案,华美夺目。与温疾的病弱清冷截然不同,她眉眼明艳,带着一股恣意张扬的生命力。此刻,她正把玩着腰间悬挂的一块蟠龙玉佩,闻言抬眼,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皇兄,区区蛮夷,也值得诸位大人争得如此难堪?”她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调子,“依我看,派一支精兵,轻装简从,深入敌后,奇袭其粮草辎重。不出三月,蛮族补给断绝,自然不战而退。何须在此浪费口舌?”

她此言一出,不少老臣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到底是深宫妇人,想法如此天真!奇袭?谈何容易!

然而,未等有人出声反驳,一个清冷的声音自文官队列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长公主殿下妙计,果敢锐利,令人钦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疾微微抬眸,浅金色的眸子看向澹台樾,平静无波。

澹台樾挑眉,她对这位病恹恹却名声在外的温大人早有耳闻,却鲜少在朝堂上直接交锋。此刻见对方接话,她非但不恼,反而生出了几分兴味。

温疾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只是,微臣有三问,还请长公主解惑。”

“哦?温大人请讲。”澹台樾站直了身体,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其一,北疆蛮族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粮草随行,踪迹不定,如何能准确探知其主力粮草藏匿之处?其二,即便探得,派精兵深入敌后,千里奔袭,风险极大,若被蛮族察觉,围困于茫茫草原,无异于羊入虎口,届时又当如何?其三,即便奇袭成功,烧毁部分粮草,以蛮族习性,亦可劫掠边民或以狩猎补充,恐难伤其根本,若其恼羞成怒,加大劫掠力度,边民之苦,又由谁承担?”

温疾语速平缓,条理清晰,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要害。朝堂上一时寂静,方才觉得长公主想法天真的大臣们,此刻也不禁暗自点头。温疾不愧“算无遗策”之名,思虑之周全,远超常人。

澹台樾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却不怒反笑。她放下环抱的手臂,一步步从御阶旁走下,来到温疾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淡药香。

“温大人既有此三问,想必心中已有应对之策?”澹台樾微微倾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温疾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奇怪的是,与这双眸子对视,她心中竟莫名生出一丝想要避开的冲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所慑。这感觉让她有些讶异,也更添了几分探究。

温疾并未因她的逼近而后退,只是平静地回视,声音依旧清冷:“良策不敢当。只是微臣以为,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蛮族虽骁勇,却非铁板一块,各部族之间,利益纠葛,矛盾丛生。”

她略顿一顿,似在平复微促的呼吸,继续道:“蛮族生存,依赖几处固定水源。我们或可派小队精锐,伪装成商队或流民,在其主要水源上游,施以无色无味之药物,不必致命,只需令其部分人畜染上类似瘟疫之症。同时,在蛮族各部中散布流言,称天神降罚,或因某些部族触怒神灵,故降下瘟疫。”

朝堂上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此计……不可谓不毒辣。兵不血刃,却直击要害。

温疾仿佛未闻,继续道:“蛮族崇尚神灵,敬畏瘟疫。流言一起,内部必生猜忌恐慌。届时,我们再暗中派遣能言善辩之士,以重利分化各部首领,承诺提供‘解药’或财帛,支持其争夺王庭之位。如此,蛮族内乱自生,无暇南顾。待其元气大伤,我再朝或可扶植亲我势力,或可一举平定,主动权尽在我手。此计虽耗时稍长,却可免动干戈,保全边民,亦不耗损国力。”

话音落下,金銮殿内一片寂静。方才争吵不休的文武大臣,此刻皆面露沉思,或惊叹,或复杂地看着当中那抹清瘦的白色身影。

算无遗策!果然名不虚传!

皇帝澹台睿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攻心为上!温爱卿此计,深谋远虑,老成谋国!赏!重重有赏!”

温疾微微躬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声音平稳无波:“陛下谬赞,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求赏。”

她抬起头,浅金色的眸子望向皇帝,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臣近日旧疾复发,太医院所配之药,疗效甚微。闻听陛下宫中尚有一些前朝遗留的‘雪参玉蟾丸’,于调理虚损有奇效,不知陛下可否恩赐一二,以缓解臣之沉疴?”

她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朝堂上,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请求赐药,却不说破那每月必需的“续命药”,只以调理旧疾为名,求的是另一种“珍稀”药材。既全了皇帝的颜面,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皇帝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化为和煦的笑意:“温爱卿为国操劳,以致旧疾缠身,朕心甚愧。区区药丸,何足挂齿。退朝后,朕便命人送至爱卿府上。”

“臣,谢陛下隆恩。”温疾深深一揖,宽大的白袍随着她的动作拂动,更显其身姿伶仃。

澹台樾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温疾那过分苍白的侧脸,看着皇兄那看似关切实则深沉的眼神,再联想到温疾每月固定的“病重”和索药……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皇兄给的,当真是治病的良药吗?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依次退出金銮殿。

温疾走在人群中,步伐不算快,却无人敢轻易超越。她需要尽快回到府中,等待皇帝“恩赐”的真正解药。那镇痛药的药效正在逐渐消退,肺腑间的隐痛再次蠢蠢欲动。

然而,刚走出殿门不远,身后便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温大人留步。”

温疾驻足,回身,便见澹台樾步履轻快地追了上来。绯红的宫装在日光下格外耀眼,与温疾一身素白形成鲜明对比。

“长公主殿下。”温疾微微颔首。

澹台樾走到她面前,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脸上扫视,仿佛要透过那层病弱的表象,看穿内里的真相。

“温大人方才在朝堂上妙计安天下,怎么此刻脸色反而比之前更差了?”澹台樾语带关切,眼神却锐利如刀,“可是那‘雪参玉蟾丸’,也治不了大人的‘旧疾’?”

温疾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劳殿下挂心,臣这是沉疴顽疾,非一日之功可解。能得陛下赐药,已是万幸,不敢奢求立愈。”

澹台樾忽然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是吗?可我怎觉得,温大人这病,像是中毒之症呢?”

温疾浅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执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抬眼,对上澹台樾探究的目光,声音骤然冷了几分:“长公主殿下,慎言。此话若传扬出去,于殿下,于臣,皆无益处。”

澹台樾却笑了,那笑容明媚中带着一丝狡黠:“温大人不必紧张。本宫只是……随口一说。”她退后一步,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温大人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回府歇息吧。但愿陛下的‘恩赐’,能解大人之苦。”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翩然而去,留下一抹鲜红的背影和一阵淡淡的、不同于药香的清冽馨香。

温疾站在原地,看着澹台樾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沉。这位长公主,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敏锐,也更加……危险。

她收敛心神,继续向宫外走去。眼下,拿到解药,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澹台樾……

温疾轻轻展开折扇,素白的扇面上,远山残雪的墨迹仿佛更冷峻了几分。

来日方长。

是夜,温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温疾毫无血色的面容。她刚刚服下内侍送来的“解药”,那熟悉的、带着一丝腥气的药丸滑入喉中,暂时抚平了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却也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

她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是她常年服用的各种汤药留下的气息,几乎掩盖了她身上原本那丝极淡的、源于自身的冷香。

片刻后,她强撑着坐直身体,从书案暗格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密封的密信。指尖内力微吐,震碎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是前朝旧部联络的暗语。他们已在各地暗中集结,筹措粮草,联络故臣,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举事复国。

浅金色的眸子在烛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复国,是她从知晓自己身世那一刻起,就背负的使命。前朝遗孤……这个身份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除了她自己,这世上无人知晓。她不能信任任何人,尤其是这澹台皇室中人。

哪怕……是那个看似行事乖张、却意外敏锐的长公主。

想到澹台樾,温疾眉头微蹙。今日朝堂之上,她那番“攻心”之策,固然是为了解边境之围,稳定当前朝廷,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将来的布局铺路?蛮族内乱,边境暂安,朝廷便能将更多精力用于内政,而内政……正是她可以一步步渗透、掌控的地方。

至于皇帝澹台睿……温疾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既要用她的才智稳固江山,又忌惮她的能力无法掌控,于是不惜以剧毒相胁,将她牢牢捆在身边,成为他最锋利的刀,却也时刻提防着这把刀会反噬自身。

可笑。他若知自己百般防备、肆意操控的臣子,竟是江山正统的继承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瓦片被踩动的细碎声音。

温疾眸光一凛,几乎是本能反应,袖中滑出一枚银针,反手便射向声音来源!

“嗤”的一声轻响,银针没入窗棂。

与此同时,书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袭入,手中寒光直取她咽喉!

温疾早有防备,足尖一点,连人带椅向后滑开数尺,险险避过那致命一击。手中折扇“唰”地展开,并非为了扇风,而是露出了以精钢打造的扇骨边缘,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黑衣人一击不中,身形如影随形,刀光再至,招式狠辣,皆是奔着取命而来。

温疾身形飘忽,步法精妙,在方寸之间腾挪闪避。她武功路数以轻灵诡谲见长,配合手中这把特制的折扇,攻防一体。奈何她病体沉疴,内力运转滞涩,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肺腑,引得气血翻腾,咳意上涌。

“嗤!”扇缘划过黑衣人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黑衣人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缓,刀势更加狂暴。

温疾气息已乱,脸色愈发苍白,她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觑准一个空档,她拼着硬受对方一掌的风险,折扇疾点对方胸前大穴!

“噗!”掌力及身,温疾喉头一甜,一股腥气涌上,却被她强行咽下。而她的扇骨也成功点中了对方穴道。

黑衣人身体一僵,动作瞬间迟缓。温疾毫不迟疑,另一只手早已扣住的银针激射而出,正中其眉心。

黑衣人双目圆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顷刻毙命。

温疾以扇撑地,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终于抑制不住地从唇角溢出。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冰冷。这已是本月第三次刺杀了。皇帝既要靠她维系朝局,又纵容甚至可能暗中推动这些刺杀,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或者,盼着她某一次撑不过去,彻底“病故”。

她擦去唇边血迹,正欲唤人处理,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

“温大人好身手啊。这像是旧疾缠身,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吗?”

温疾心中猛地一沉,霍然抬头。

只见澹台樾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勾勒出她矫健的身姿。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书房内的狼藉,以及那个以扇撑地、唇染鲜血、却眼神锐利如鹰的白衣女子。

月光从她身后洒入,为她镀上一层银边,与她眼中跳动的兴味光芒交相辉映。

“长公主殿下,”温疾缓缓直起身,浅金色的眸子在烛火与月光映照下,幽深得令人心悸,“深夜擅闯朝廷命官府邸,不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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