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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过期情感

温差电效应

南祉愣住了,小声说:“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我自己能上去……” 他伏在温慎修宽阔而温暖的背上,手臂不自然的环着他的脖颈,身体和心灵在不断互搏,本能与抵触交织着,让他只想尽快结束这过于亲密的接触。

“你讨厌我吗?”温慎修答非所问,脚步停在台阶前,却将话题引向了一个让南祉心慌的方向。

“没有。”南祉下意识地否认,声音闷闷的。他不明白温慎修想干什么,此刻混乱的头脑也无法深思,只想先从这令人无所适从的背上下来的。

“和我处在同一空间会很不舒服吗?”温慎修继续问,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寻常的事实。

“没有。”南祉被问得云里雾里的,温慎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让他真的感觉这几个小时用尽所有力气,只能给出最简短的回答。

“那为什么要躲着我?”温慎修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声音低沉,像海面上暴雨欲来的预兆,南祉流放在荒海的心被搅动,翻涌,向海岸上推去。

“我没有……”南祉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被看穿心思后本能的反驳,尽管这反驳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他晃着要到海岸边了,但是一看到看到海岸的阳光美好,南祉明白,自己到岸上无疑会带来暴风雨,可是北海的风雨已经够多了。

“那我可以送你回家吗?”温慎修顺着他的话,逻辑清晰地抛出了最终的问题。

南祉从一连串的被动应答中突然惊醒,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绕进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圈套里。心情有些复杂,掺杂无力感,原来一开始就走错了。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我真的自己可以回去的。” 声音却比刚才更弱了几分。

“既然你不讨厌我,和我待在同一个空间也没有不舒服。那为什么我不可以送你回家呢?”温慎修向台阶上走去,将他刚才所有否定的回答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我……不是……”南祉语塞了,现在的他找不到任何逻辑漏洞来反驳。温慎修的话像一张温柔的网,将他困在中央。他不得不面对,既然他这个在阳光里的人都希望暴风雨来临,风暴中心的南祉在别扭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话——当你真正放下不爱的人的时候,是不会去在意对方的。

那让大雨下吧,让狂风吹吧,痛痛快快的,雨过天晴后什么都没有了。

温慎修用南祉给的钥匙打开了小区的单元门。随着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南祉说:“可以放我下来了吧,我住在五楼,自己可以上去。”

南祉住旧小区建筑不高,因此是没有电梯的。

温慎修没有把他放下来的意思,仍然背着他一步一步往楼梯上爬,他就是要送南祉回家,温慎修的固执没有人可以撼动。在温慎修背上没有太多颠簸,但南祉大脑被那种感觉懵懵懂懂的感觉包围,伴着生涩,情绪堵在心头,一切恍若隔世。

温慎修轻轻地将南祉放在门口。双脚落地的瞬间,南祉有点不适应,踉跄一下,他扶住了旁边的墙壁,避开了温慎修下意识伸过来想要搀扶的手。

“谢谢……我自己可以。”南祉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他拒绝了温慎修伸过来的手,一步一步,走进这个许久未有人曾踏足而布满灰尘的地方。

温慎修看着他的背影,停顿了几秒钟,而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久无人居的清冷灰尘气息。南祉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他走到沙发边,随手掸了掸上面积的薄灰,坐下时才发现温慎修竟然跟进来了。

他抿了抿唇,看了看没有拉严实的窗帘外天气变了,几朵黑压压的云慢慢飘着。

“好像要下雨了。”

“嗯。”

“你……要不回去吧?”

温慎修没有说话,看着他欲言又止。

南祉叹了口气,没有过多理会,弯腰在茶几下层翻找医药箱,最终只找出一瓶标签有些泛黄的酒精。

他对着空气喷了下,没有任何味道。他皱了皱眉,正要对着伤口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伸过来,一把夺过了酒精瓶。

南祉抬头看着抢过酒精瓶的温慎修,他目光扫过瓶身上模糊的生产日期,眉头紧锁。

“你看,酒精过期了。”温慎修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将瓶身上的保质期转在南祉眼前。“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怕感染吗?”

南祉瞥了一眼瓶身,去年就过期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一次抿着唇。

温慎修这个人在这里,以及他的所作所为,让南祉感到窒息,却又无力驱散。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和他混乱的心绪一样,想要理清,却不知从何开始。

南祉清楚的知道,过期的酒精喷洒在伤口上无非就两个结果,要么体会刺骨的疼痛,要么沉入无感的海洋。那过期的情感呢?

温慎修将酒精扔进垃圾桶,丢下一句“等我几分钟”离开了。窗外已经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压着人喘不过气。南祉的头又开始晕了,把他带入隐形的密闭的膜内。

理智极力呼喊,让他去把门锁上,然后明天一早就离开,躲回小村庄,不,躲到其他地方,没有温慎修的地方。身体却接收不到指令,无法动弹分毫。

滴答……滴答……雨终究还是来了。

细小的雨滴拍打在窗户上,楼下的树木晃悠悠。窗玻璃被细密的雨滴敲打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南祉的手忍不住轻微颤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温慎修回来了。南祉闻到他一身潮湿的水汽,看着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冲自己笑了笑,他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上还有几颗水珠。

他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从里面翻出酒精,说道:“抱歉,刚刚出去忘记开灯了。”

确实,刚刚温慎修出去时屋里已经有些暗了。

而现在,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给这间许久没有人住过的地方添了几分生气。

温慎修靠近南祉,半跪在他放在受伤的腿旁边,“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南祉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茉莉花味。他很想说自己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伤口不处理也会好的,他想拒绝,可是该怎么开口呢?他在回忆里寻找,可是根本找不到。

温慎修没有听到南祉开口,默默的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撕开医用棉签的包装,拧开碘伏,沾取,然后靠近蹭破皮的地方。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南祉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用棉签在伤口上涂抹,从冰凉到温热。再往上些,可以看到灯光把他的映下,他低眉认真的在处理伤口。

南祉盯着他,没料到温慎修突然抬头,视线相撞,谁也没有离开,一点一点,他们被拉得有些近了。

最后,南祉移开视线,看着玻璃上滑动的水珠。

雨越下越大,每一滴雨都打在南祉心上,砸得他心慌。他真的希望雨不要再下了,马上停止,好让这不期而至的独处尽快结束。可天不遂人愿,雨下得更欢。

南祉经常不住在这里,所以他不确定有没有一把可以用的伞,让温慎修离开。

“你要不要去鞋柜里看看,或许有一把雨伞。”南祉说。

可是温慎修打开玄关处的鞋柜,发现里面只有几双没有用过的一次性拖鞋。

他关上鞋柜门,一边回来一边说:“没有伞,或许待会雨就停了,我可以等等看,也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

南祉摁开手机电源键,看到上面显示的“20:13”,已经有点晚了。手机自己熄灭了,南祉叹了口气,看着温慎修,“要不,你今晚暂时住这里,客房没有床,你去卧室睡。”

“你呢那?”

“我……我可以睡沙发。”南祉摸了摸鼻尖,又道:“衣柜里有干净的床垫和被套,你记得换一下。”

“好。”温慎修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走进卧室。

听着里面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南祉又打开数独软件,把自己的排名往上面走了几名。

温慎修从房间里出来,抱着一条厚厚的被子。他把沙发上薄薄的一层灰掸走,把被子放在上面。

“借用一下阳台。”

“嗯?好。”

温慎修往玄关那边走,阳台在厨房对面,也在南祉的视野范围之外。南祉听到推拉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隐隐提到打火机的声音。

有些狭窄的阳台上,温慎修依着墙壁,白色的烟雾从鼻腔里溢出,烟雾随风散去,苦涩却在嘴里停留。偶然有几点雨水打在围栏上,碎成更小的水珠 ,溅在衣服上又消失。

他起左手,看着手腕上做工粗糙的编绳,忍不住往里看了看 ,什么也看不到。

温慎修等到身上的烟味散了差不多才回去,南祉已经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放下手机看着他,“可以帮忙关一下灯吗?谢谢你。”

温慎修把灯关了,看着黑暗里南祉的眼睛,说了声“晚安”。

“晚安。”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在黑暗中,南祉看了看四周,他屈起手臂便搭在眼睛上,思绪像野马脱缰,拽着情绪奔走。

他真的记不得了,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少年,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一步步走到这样尴尬的地步。他能感受到,他们以前真的喜欢过。那时候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像那瓶过期的酒精,擦拭在伤口上或许刺痛,或许没有任何感觉,但他连是否尝试过都记不得,连再一次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记忆中谨慎的温慎修是个很好的人。

在南祉刚刚进入高中时,那个站在主席台代表高二年级致词的人,应该是温慎修。他在主席台上,修长的手握住话筒,音响里的声音被不稳定的电流修饰,却让人心安。

散场时,人潮拥挤,他不小心踩到脚后跟的人,抬起头一看,那个人是温慎修,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然后呢……然后是怎么样的……

算了,记不清了。

雨声小了很多,感觉快要停了。可突然,窗外声音变得很大,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越发汹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天地都笼罩在其中。

北海的雨总是来得无序。

思绪纷乱如麻,疲惫和情绪的剧烈波动最终战胜了意志。南祉不知何时在沙发上蜷缩着,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突然的失重将他拽回从前。

南祉写完数学题最后的结果三分之根号三,从烦人的圆锥曲线题中抬头,却看见一旁的温慎修翻阅着一本书,悠闲自在。

南祉感觉天塌了。怎么会有高三生比高二学生过的还要悠闲?

南祉非常不满,他用笔重重的敲了敲着桌子。

温慎修从书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南祉,表情不明所以。

“你在偷懒!”

“我没有。”温慎修笑了,晃了晃手里的书,南祉看清书封面上明晃晃印着的《西西弗斯神话》。

“神话?讲什么的。”

“ It was previously a question of finding out whether or not life had to have a meaning to be lived. It now becomes clear, on the contrary, that it will be lived all the better if it has no meaning.”

“嗯?”南祉眼睛睁的很大,他感慨温慎修能背诵这么长的英文,还有,他根本听不懂。

“以前,是要知道生命是否有意义,值得我们活过。而此时,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生命很可能没有意义,它才值得更好地活过。”温慎修解释道。

“哇,好哲学。”

温慎修将书反扣在桌面上,伸手示意南祉过来。南祉直接坐在温慎修怀里,环抱住温慎修,头埋葬温慎修颈窝里,肆无忌惮的闻着温慎修身上的味道,“我感觉好累啊!”

声音闷闷的。温慎修回抱住他,轻抚他的背。

南祉抬头,距离得很近,他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着皮肤凹陷又回弹,继续表达不解:“你怎么能这么悠闲?”

“不知道,可能我有方法缓解吧?”温慎修的手虚虚搭在南祉腰侧。

“什么方法?”

温慎修看着南祉亮亮的眼睛,与他额头相抵。呼吸相交融,“你想知道吗?”

南祉感觉很热,耳根红透了,可惜温慎修看不到。

温慎修轻轻吻了下南祉的鼻尖,距离又被拉开。南祉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没想到温慎修下一秒就吻了上来,唇瓣相贴,南祉招架不住,任由他引导着。

温慎修的手摩挲着南祉的后颈,激得南祉头皮发麻,忍不住去回应。

南祉坐在温慎修腿上,他能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交融,炽热而滚烫,南祉想起自己不正经兄弟发的不正经视频,现在的他根本经不起这样。

南祉有些急躁推开温慎修,有些尴尬羞恼,想从温慎修腿上离开。温慎修却不放开他,而是抱起他往床榻走去。

南祉羞愤到了极点,闻着温慎修身上的味道,如引线点燃,渴望和好奇爆炸翻涌成混乱的一团。

温慎修也懂这些吗?他会干些什么?他要干些什么?

南祉没有任何防备躺在温慎修床上,这里茉莉花味更重,更能勾起人的本能。他此时此刻确定,无论干什么,他只希望拥有温慎修。

温慎修半跪在南祉身上,居高临下,和南祉幻想的一样。温慎修眼里,南祉的校服扣子开了一颗,随意的躺在床上,呼吸不均匀,眼角有些红,眼睛里的痴迷和渴望不加掩饰。

“南祉……”

“怎么了?”南祉撑起身子,距离又一次缩短,“学长……”

怎么会这么勾人。温慎修没有说出口,而是又一次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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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祉平时睡相挺好的,可是一旦压力大或者心情不好生病之类的,会有概率触发睡相不好技能。

他把被子踢下沙发,自己缩成一团,枕头垫在脚下,嘴里哼哼唧唧。

温慎修凌晨一点偷偷起来看到就是这副景象。

睡得朦胧,南祉感觉到温暖又一次包裹了他。

一双手臂小心地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以一种极尽轻柔的力道,将他公主抱了起来。那怀抱温暖而熟悉,带着一种让他贪恋。他无意识地往热源处靠了靠,彻底坠入深沉的梦乡。

温慎修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目光在他紧紧蹙起的眉心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他抱进卧室,轻轻的放在床上,替他整理好被子。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得很小。

南祉睡得还是不安稳,温慎修只好伸出胳膊让他的头枕着,轻轻拍着他的背,感受着怀里人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温慎修在黑暗中描摹着南祉的眉眼,他希望一直这样。

温慎修感觉自己的心跳与南祉的呼吸声同频,每一次这样靠近,会让他安心。

温慎修快睡着时,南祉翻了个身对着他,不确定是不是南祉的醒了,温慎修轻唤南祉的名字,却只有黑洞洞的四周回应他。

温慎修就这样半抱着南祉睡了过去。

窗外的鸟叫得太吵人,大亮的天光太刺人眼睛,南祉不自觉地往身后温热的地方靠。

“别乱动。”

“嗯……”南祉睡得晕晕乎乎,从喉咙里发出音答,不满地动了动。

感觉到身后的床垫凹陷下去,身后的人似乎想起来。南祉眼睛都没睁开,靠着本能,伸手去抓,却抓住温热的手腕,手腕上带着手绳,都是熟悉的感觉。

“学长……”他把头往那人那边靠了靠,温慎修愣住了。

没有等来下一步动作,南祉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现在的局面非常尴尬,南祉慢慢坐正,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只能尽量不去看温慎修。

“那个……要不你……”南祉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烧起来了,把梦和现实混淆了怎么办?梦境的另一个主角还坐在他旁边。

温慎修没有离开,反而起身半跪着靠近南祉,“那你呢?”

他毫不留情掀开南祉用来遮挡的被子,又问了一遍,“你该怎么办呢?”

被子是南祉最后的遮羞布,温慎修直直看着他,眼里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南祉想至少现在,这些情绪是为他所起。南祉不是品德崇高的人,也会偶尔放纵自己。放纵自己一整晚不睡觉,放纵自己喝一整夜的酒,放纵自己……坠入温慎修的眼睛。

至少现在,他们还能相互慰藉。只是和年少时不同,没有各种闲言,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只有在隐忍的声音中沉沦,释放。

年少的喜欢也仅仅允许他放纵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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