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中盘之后,棋风陡然一变。孟静娴的落子开始变得刁钻,看似无关紧要的闲棋,几步之后却成了扭转局势的关键。她布局深远,善于弃子,往往在看似妥协退让间,已埋下绝杀的后手。柔韧中带着一股不显山露水的锋锐。
雍正渐渐凝神,不得不认真应对。他惯常掌控一切,喜欢看到对手在他的攻势下溃不成军,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像水一样,避其锋芒,缠裹消磨,不知不觉间已渗透了他的领地。
最终,一局终了,竟是险险和局。
雍正看着棋盘,久久不语。这棋路,与他认知中那个只知痴恋允礼、病体支离的孟静娴,截然不同。
孟静娴放下最后一子,似乎耗尽了力气,以帕掩口,轻轻咳嗽起来,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方才下棋时那点神采瞬间消散,又变回了那个楚楚可怜的病美人。
“臣女棋艺不精,让皇上见笑了。” 她气息微喘地说道。
雍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心中的探究欲和占有欲交织攀升。他挥了挥手:“无妨。你身子不适,今日便到此吧。苏培盛,”
苏培盛应声而入。
“送孟小姐出宫。传朕旨意,沛国公府小姐孟静娴,温婉贤淑,深明大义,赐东海珍珠一斛,宫缎十匹,人参两支,以示抚慰。”
这份赏赐,超出了对寻常臣子女的规格。
孟静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受宠若惊,在侍女的搀扶下跪谢恩典:“臣女,谢主隆恩。”
看着她袅袅婷婷离去的身影,雍正摩挲着指尖那枚温凉的白玉扳指。梦中那模糊的身影此刻变得清晰无比,正是孟静娴方才低头凝思落子的模样。
允礼生死未卜,甄嬛身怀六甲疑点重重,而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孟静娴,却像一颗突然投入混乱棋局的、带着不确定性的棋子,或者说……一个能让他暂时忘却烦忧、激起征服欲的、新鲜而有趣的猎物。
他是不是真的……该将她纳入宫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住他的心。不仅是为了那点悸动与梦境,或许,将她放在身边,也能更好地看清楚,这沛国公府,以及她与允礼、与甄嬛之间,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苏培盛。” 他沉声唤道。
“奴才在。”
“去查查,孟静娴平日除了礼佛,还做些什么,读些什么书,与哪些人来往。”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仔细些,别惊动了沛国公府。”
“嗻。”
雍正欲纳孟静娴入宫的消息,并未如寻常旨意般直接下达,而是先经由苏培盛的口,隐隐透给了沛国公府。这既是恩典,也是试探。在雍正看来,这于病弱无依、痴心错付的孟静娴而言,无疑是绝佳的归宿,沛国公府断无拒绝之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沛国公府竟以“小女病体孱弱,福薄缘浅,恐难承圣恩,有辱宫闱”为由,婉转而坚定地回绝了。
养心殿内,空气骤然凝固。雍正听着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回禀,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拂袖将御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吓得殿内宫人跪伏一地,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