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风裹挟着水汽,吹得乌篷船的布帘猎猎作响。沈青砚刚将“鬼手苏”的供词记在纸上,远处骤然传来的马蹄声便如惊雷般砸落——十几名黑衣骑兵手持长刀,正沿着河岸疾驰而来,为首者腰间的骷髅玉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显然是幽冥阁的援兵。
“不好!快走!”沈青砚一把拎起瘫软的“鬼手苏”,将他推给周福的弟兄,“带着他从水路撤,我们在城外农庄汇合!”苏轻寒早已点燃信号烟花,红色烟柱直冲云霄,这是通知潜伏在附近的清风寨弟兄接应的暗号。
沈青砚与苏轻寒并肩站在码头边缘,看着黑衣骑兵越来越近,他将铁钎横在身前,体内“破阵诀”内力急速运转:“你往东侧巷口跑,我来拖住他们!”苏轻寒却不肯退:“要走一起走!我这里还有迷烟弹,能帮你争取时间。”她从袖中摸出三枚陶罐,指尖已扣住引信。
骑兵转眼冲到近前,为首者挥刀直劈沈青砚:“留下‘鬼手苏’,饶你们不死!”沈青砚侧身避开刀锋,铁钎顺势砸向对方马腿,马匹受惊嘶鸣,将骑兵掀翻在地。苏轻寒趁机掷出迷烟弹,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呛得骑兵们连连咳嗽,阵型大乱。
“撤!”沈青砚拉着苏轻寒,借着烟雾掩护冲进旁边的小巷。巷子狭窄曲折,两侧民居的墙头上晒着衣物,两人踩着墙角的柴堆翻上屋顶,朝着城外方向狂奔。身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显然骑兵被迷烟阻住了去路。
半个时辰后,两人在城外农庄与周福汇合。“鬼手苏”被绑在柴房的柱子上,脸色惨白如纸,显然还没从“醒神汤”的药效中缓过劲。沈青砚将供词摊在桌上,指着“静心庵”三个字道:“萧煜躲在杭州的静心庵,这地方听起来像个佛门净地,没想到竟成了幽冥阁的老巢。”
“静心庵我知道。”周福凑过来,指着供词上的地址,“那座庵堂在杭州西湖边的灵隐山下,据说庵里的住持圆慧师太是个得道高僧,怎么会和幽冥阁扯上关系?”苏轻寒皱眉道:“说不定圆慧师太是被萧煜胁迫,或是她本身就是幽冥阁的人,用庵堂做掩护罢了。”
楚星河从北境传来的密信恰好送到,信中说蛮族王子巴图已提前抵达黑风坡,似乎在密谋新的袭扰计划,请求沈青砚尽快查明江南线索后返回。沈青砚将信递给众人,沉声道:“北境不能久离,但萧煜是幽冥阁的核心,必须抓住他。这样,周掌柜带着弟兄押解‘鬼手苏’回黑石关,交由楚兄审问,我和苏姑娘去杭州追查萧煜的下落。”
计划敲定后,沈青砚与苏轻寒换上出家人的服饰——沈青砚扮作云游僧人,身披灰色僧袍,手持念珠;苏轻寒则扮作尼姑,穿着素色僧衣,背着药箱,以化缘行医的名义前往杭州。两人避开官道,沿着水路乘船南下,三日后抵达杭州城。
西湖边的灵隐山云雾缭绕,静心庵就坐落在半山腰的竹林深处。庵堂的山门由青石板砌成,门楣上“静心庵”三个字笔法苍劲,门前种着两株百年古柏,香火袅袅,看起来确实像个与世无争的佛门之地。沈青砚与苏轻寒对视一眼,缓步走上前,敲响了山门的铜铃。
开门的是个小尼姑,约莫十五六岁,眉眼清秀,看到两人后合十行礼:“阿弥陀佛,两位师兄师姐是来挂单的吗?”苏轻寒双手合十回应:“师妹有礼,我们是云游至此的僧人,想在庵中借住几日,顺便为附近百姓行医化缘。”
小尼姑犹豫片刻,道:“请稍等,我去禀报住持师太。”不多时,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尼跟着小尼姑出来,她面容慈祥,目光却带着审视,正是圆慧师太。“两位施主从何处而来?”圆慧师太的声音温和,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从北境而来,途经此地。”沈青砚双手合十,故意露出手腕上因常年握铁钎留下的厚茧——这是行伍之人的特征,他想试探圆慧师太的反应。圆慧师太的目光在他手腕上停留一瞬,随即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两位若不嫌弃,便在此住下吧。”
庵堂不大,前后两进院落,前院是僧舍和佛堂,后院种着草药,还有一间上锁的禅房,门口站着两个面色冷峻的尼姑,与其他尼姑的温和截然不同。沈青砚注意到,这两个尼姑的腰间都藏着短刀,显然是护卫。
当晚,两人被安排住在前院的僧舍。夜深人静时,沈青砚悄悄起身,示意苏轻寒留在房内接应,自己则借着夜色潜入后院。禅房的门锁得很紧,他从怀里掏出特制的铁丝,轻轻拨动锁芯,“咔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正中央的蒲团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阴鸷,正是萧煜。他似乎早已察觉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冷声道:“沈参军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
沈青砚握紧铁钎,警惕地看着他:“萧煜,你身为前朝遗孤,不思安分守己,反而勾结蛮族,组建幽冥阁颠覆朝廷,难道就不怕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萧煜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竹林:“身败名裂?当年我萧家被抄家灭族时,谁又曾可怜过我们?李斯年是帮凶,当今朝廷更是容不下我,我不颠覆它,难道等着被斩草除根?”他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沈青砚,你父亲沈惊鸿是忠臣,却落得含冤而死的下场,你我本是同路人,何不联手推翻这腐朽的朝廷,另立新政?”
“你错了。”沈青砚冷声道,“我父亲的冤屈已昭雪,朝廷虽有奸佞,但并非无可救药。你勾结蛮族,让北境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这与李斯年有何区别?”
两人正争执间,禅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圆慧师太带着十几个尼姑冲了进来,手中都握着短刀:“少主,属下救驾来迟!”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青砚,你以为我真的毫无防备?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沈青砚心知寡不敌众,猛地将铁钎砸向窗户,木屑纷飞间,他翻身跳了出去:“苏姑娘,走!”苏轻寒早已在院外等候,看到他冲出来,立刻掷出两枚迷烟弹。浓烟弥漫中,两人朝着竹林深处跑去,身后的尼姑们紧追不舍。
竹林茂密,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沈青砚拉着苏轻寒,沿着崎岖的山路狂奔,突然脚下一滑,两人摔进一个隐蔽的山洞。山洞狭窄,仅容两人藏身,外面传来尼姑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里好像有机关。”苏轻寒的手在洞壁上摸索,突然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块,轻轻一按,洞壁竟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的密道。两人连忙钻进去,缝隙在身后合拢,将尼姑们的声音彻底隔绝。
密道内漆黑一片,沈青砚掏出火折子点燃,借着微光发现,两侧的石壁上刻着许多壁画,画的是前朝太子被追杀、族人惨死的场景,最后一幅画是一个婴儿被尼姑抱走,显然是在讲述萧煜的身世。“原来萧煜从小就在静心庵长大,圆慧师太是他的护持者。”沈青砚恍然大悟。
密道尽头是一间石室,里面堆放着许多书信和账本。沈青砚拿起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萧煜与各地分舵的联络内容,还有与朝中官员的往来信件,其中竟有吏部尚书的署名——没想到李斯年倒台后,还有如此高位的官员与幽冥阁勾结。账本上则记录着幽冥阁的资金来源,除了官员的贿赂,还有江南盐铁走私的收入,数额惊人。
“这些都是扳倒萧煜的铁证!”苏轻寒兴奋地将书信和账本塞进包袱,“有了这些,就算抓不到萧煜,也能让朝廷下令围剿幽冥阁的据点。”
两人正准备离开,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萧煜和圆慧师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四个手持长剑的尼姑。“看来你们发现了我的秘密。”萧煜的眼神冰冷,“这些东西是我多年的心血,既然被你们看到了,就只能把命留下了。”
圆慧师太率先出手,她的剑法灵动飘逸,显然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沈青砚挥铁钎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铁钎与长剑碰撞,火花四溅。苏轻寒则与尼姑们交手,她的短剑招式刁钻,配合毒粉,一时竟不落下风。
萧煜见圆慧师太久攻不下,亲自拔剑加入战局。他的剑法狠辣,招招直指沈青砚的要害,沈青砚以一敌二,渐渐体力不支,左臂被圆慧师太的长剑划伤,鲜血染红了僧袍。“青砚!”苏轻寒见状,掷出一枚烈焰弹,火光瞬间照亮石室,尼姑们下意识地后退,她趁机冲到沈青砚身边,将一瓶疗伤药塞给他。
“我们从密道另一侧突围!”沈青砚撕开僧袍包扎伤口,拉着苏轻寒朝着石室深处跑去。萧煜怒吼一声,带着人紧追不舍。密道另一侧的出口通向灵隐山的后山,两人冲出出口时,正好遇到前来接应的周福——原来周福担心他们的安全,押解“鬼手苏”到黑石关后,又带着十几个清风寨的弟兄赶了过来。
“少主,我们来了!”周福大喊一声,弟兄们举着长刀冲上前,与尼姑们缠斗在一起。萧煜见对方人多,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处,狠狠瞪了沈青砚一眼,带着圆慧师太钻进密林,消失在夜色中。
“追吗?”周福问道。
沈青砚摇了摇头:“不用追了,我们拿到了证据,萧煜已成丧家之犬。而且北境战事紧急,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三人带着证据,连夜离开杭州,朝着北境赶去。一路上,沈青砚反复翻看那些书信和账本,越看越是心惊——幽冥阁的势力已渗透到朝廷的多个部门,若不及时清除,迟早会酿成大祸。苏轻寒则在一旁整理药箱,时不时为他包扎伤口,两人虽一路奔波,却默契十足。
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回到黑石关。楚星河早已在关隘外等候,看到他们平安归来,松了口气:“你们可算回来了!蛮族最近在黑风坡活动频繁,斥候回报,他们集结了上万骑兵,看样子是想大举进攻。”
中军帐内,沈青砚将江南的证据交给楚星河:“萧煜虽逃了,但我们拿到了他与官员勾结的证据,还有幽冥阁的据点分布图,你立刻派人将这些送往京城,交给太子,让他下令彻查朝中奸佞,围剿江南的据点。”
“好!”楚星河接过证据,立刻安排人手送往京城,“那蛮族这边怎么办?上万骑兵可不是小数目,我们黑石关只有五千守军,恐怕难以抵挡。”
秦峰走上前,道:“我已经联系了周边的几个山寨,他们都是当年沈将军的旧部,愿意出兵相助,加上清风寨的弟兄,大概能凑齐三千人马,这样我们就有八千兵力了。”
“八千对一万,还是有些吃力。”沈青砚眉头紧锁,走到沙盘前,指着黑风坡的位置,“蛮族骑兵擅长奔袭,但黑风坡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道,我们可以在这里设伏,用滚石和烈焰箭封锁通道,再派一支骑兵绕到他们后方,截断退路,形成合围之势。”
“这个计策好!”楚星河眼睛一亮,“我带五百骑兵绕后,秦寨主守窄道,沈参军你带主力正面迎敌,苏姑娘负责伤兵营,这样分工明确,胜算很大。”
苏轻寒点头:“我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烈焰粉和疗伤药,还配了些‘麻痹散’,撒在箭头上,射中后能让马匹失去行动力,对付骑兵效果更好。”
接下来的三天,黑石关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楚星河带着骑兵悄悄离开关隘,绕到黑风坡后方的山谷潜伏;秦峰带着山寨弟兄和守军,在窄道两侧的悬崖上堆积滚石和干柴,布置烈焰箭阵;沈青砚则在关隘前的空地上训练士兵,演练冲锋与撤退的战术;苏轻寒指挥军医营搭建临时伤兵营,将药材和绷带分类摆放整齐。
第四日清晨,蛮族骑兵终于发动进攻。上万匹战马奔腾而来,尘土遮天蔽日,为首的巴图身披金色铠甲,手持长枪,在队伍中格外显眼。沈青砚站在关隘城楼上,看到蛮族骑兵进入窄道,当即下令:“放箭!”
数百支裹着烈焰粉和麻痹散的箭矢同时射出,箭雨如蝗,砸向蛮族骑兵。马匹中箭后,要么被火焰灼伤,要么被麻痹散影响,纷纷倒地,狭窄的通道瞬间被堵塞。秦峰大喊一声:“推!”悬崖上的滚石和干柴滚滚而下,砸得蛮族士兵惨叫连连,烈焰顺着干柴蔓延,将窄道变成了一片火海。
“冲!”沈青砚挥舞长剑,带着主力冲出关隘,朝着混乱的蛮族队伍杀去。士兵们士气高涨,长枪刺向落马的蛮族骑兵,喊杀声震彻山谷。巴图见状,怒不可遏,亲自率军冲锋,却被沈青砚拦住。两人缠斗在一起,沈青砚的长剑招招凌厉,巴图渐渐不敌,被一剑划伤肩膀。
就在这时,楚星河带着骑兵从后方杀来,蛮族队伍腹背受敌,顿时溃不成军。巴图见大势已去,想要突围,却被沈青砚、楚星河和秦峰联手围住。“巴图,束手就擒吧!”沈青砚的长剑抵住他的咽喉,眼神冰冷。
巴图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怒吼道:“我不甘心!若不是萧煜承诺会派兵支援,我怎么会贸然进攻!”
“萧煜?”沈青砚一愣,“他答应派兵支援你?”
“没错!他说会派幽冥阁的高手在关键时刻偷袭你们的后方,没想到他根本没来!”巴图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
沈青砚心中了然——萧煜根本不是真心想帮蛮族,只是想借蛮族的手消耗黑石关的兵力,坐收渔翁之利。他冷笑道:“你被萧煜利用了,现在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巴图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能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这场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蛮族骑兵死伤过半,其余的要么投降要么逃窜,黑石关再次守住了。
夕阳西下,沈青砚站在城楼上,看着关外的荒原,心中百感交集。江南的线索已经理清,朝廷很快就会围剿幽冥阁的据点;蛮族被重创,短期内不会再犯;父亲的冤屈得以昭雪,他也终于守住了北境。但他知道,萧煜一日不除,隐患就一日未消,江湖与朝堂的纷争,也远未结束。
苏轻寒和楚星河走上城楼,递给沈青砚一碗热酒。三人并肩站在城垛旁,望着落日余晖中的北境,酒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接下来,我们该去找萧煜了。”沈青砚的声音坚定,“他一日不死,北境就一日不得安宁。”
楚星河点头:“等京城的消息传来,朝廷围剿了江南的据点,我们就动身去找他。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们都要把他找出来。”
苏轻寒笑着说:“我会配好足够的毒药和疗伤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一起面对。”
夜色渐浓,城楼上的火把被一一点亮,火光映照着三人的身影,也照亮了北境的希望。沈青砚握紧手中的铁钎,心中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他不仅要守护好北境,还要彻底清除幽冥阁的阴影,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是父亲的遗志,也是他的使命。
而在遥远的江南,一艘乌篷船正行驶在太湖之上。萧煜站在船头,望着湖面的月光,脸色阴沉。圆慧师太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少主,黑石关久攻不下,江南的据点也被朝廷盯上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煜转过身,眼神冰冷:“没关系,我还有后手。传我命令,让各地分舵的人潜伏起来,等待时机。沈青砚以为赢了,殊不知,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乌篷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