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
亚平宁半岛的晨光刚漫过佛罗伦萨老城区的石板路,金发金眸的青年就被米勒太太拽着领口搡出门外。
橡木房门狠狠地撞上墙,他怀里的猪鬃画笔、快用完的管状油性颜料和未干的木质调色盘噼里啪啦散了一地。调色盘上的颜料混着清晨的露水,在石板缝里洇出细碎的色彩——那是他攒了半个月面包钱才买下的画材。
米勒太太叉着腰站在门廊上,嗓门压过了远处教堂的晨祷钟声:“连三个月房租都凑不齐,还真以为自己叫个拉斐尔①就是大画家了?”
拉斐尔·埃尔金斯——那个金发金眸的青年。
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画家。
“……米勒太太,您人美心善,行行好,再宽容几天吧。”拉斐尔双手合十向中年女人哀求道。“过几天,过几天,我一定能把房租还上的。”
他的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暖调的细碎光泽,长卷发被发带束在身后,随动作轻轻晃动。最打眼的是那双金眸,像掺了磨细的金粉,又像盛满了揉碎的阳光,连眼底的情绪都裹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唯独在垂下眼帘时,睫毛投下的阴影会让这份明亮添上几分沉静。
米勒太太却不吃他这套美男计,刻薄的讽刺道:“呵,还在吃奶的小鬼,别说几天就算过上几十年,你那红色的天空②也不可能被卖出去!”
拉斐尔略有些气恼:“你不能这样说我的画!”
米勒太太却置若罔闻:“瞧瞧这堆涂满烂泥似的颜料!色彩乱得堪比打翻了杂货铺的染缸,连街角画招牌的学徒都比你懂如何让颜色乖乖待在该待的地方——我敢说,就算把画笔塞给刚学会用爪子扒拉的小猫,画出来的东西都比这有章法!”
说完米勒太太就把画——被拉斐尔当做房租抵押的画——丢了出来。
拉斐尔的画的确与其他画家的不同,它没有矿物颜料细细晕开的柔和层次,而是高饱和的红、黄、蓝像火一样撞在画布上,没有体积,没有光影,只有平涂的色块野蛮生长③。
拉斐尔·埃尔金斯不善与人争执,他只好恼怒地捡起画材,这令他脖颈的皮肤也泛上淡淡的薄红。
失去住所的拉斐尔带着画材在街上游荡,他本想今日去美第奇家族资助的画廊碰碰运气。
“嘿,先生!要来一份报纸吗?”说话者一位穿着发白粗布衣服的报童。
“本报有关于‘恶魔杀手’④的独家报道哦!”小报童朝拉斐尔挤眉弄眼地说道。
拉斐尔给了这位活泼的报童5分⑤,用来购买今日的报纸。
[特大新闻!连环杀人魔“恶魔杀手”再次出没!]
[魔鬼的祭祀!!!——“恶魔杀手”]
[鲍勃主教声称“恶魔杀手”是受恶魔蛊惑!]
……
“呵。”拉斐尔嗤笑出声“……哗众取宠的疯子而已。”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的恶魔。”
简单看过,这个金发金眸的青年就将这份报纸随意叠起放入怀中。他收拾好自己的画材,运气好的话,他也许能在下山之前找到新的住所。
“先生,话别说的太满。”
几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壮汉向拉斐尔走来,开口说话的男人走在他们的最前面。他手持手杖头戴礼帽,看上去已经七十多岁了。说话语气低哑,有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听不出口音但拉斐尔莫名有种感觉——他们不是意大利人。
“打扰了,埃尔金斯先生,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他很喜欢你的作品。”
白里兮①拉斐尔:拉斐尔·桑西,是意大利杰出的画家、建筑师,与列奥纳多·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并称为文艺复兴三杰 。表作品有《西斯廷圣母》《雅典学院》《圣礼之争》等。
白里兮②红色的天空:野兽派特点,偏爱高饱和度的红、黄、蓝等纯色,色彩不遵循现实物体的固有颜色,且常以平涂方式堆叠,不做渐变或调和。
白里兮③:本文的时间背景是19世纪末的意大利佛罗伦萨,当时印象派兴起(学院派依然存在),野兽派兴起于1905年的法国巴黎,核心活跃期集中在1905-1908年(20世纪),所以拉斐尔·埃尔金斯的作品属于不入流的异类。
白里兮④“恶魔杀手”:我瞎编的连环杀人犯,现实中没有原型。
白里兮⑤5分:19世纪末意大利的核心货币是里拉,多为金币或银币,1里拉等于100分,分多为铜币或镍币,用于日常小额支付。
白里兮⑥:拉斐尔·埃尔金斯的名字,拉斐尔:圣经中的治愈天使,埃尔金斯:义为神赐予的。
白里兮⑦:拉斐尔·埃尔金斯的金眸其实是琥珀色,因为脂色素含量高,维生素含量低,从而形成金色、铜色、蜂蜜色的虹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