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腐烂圣地（上）

离开卡德摩斯村落，潘多拉明显感觉到周遭环境的异变加剧了。

空气不再仅仅是弥漫着腐败的甜腻，而是变得粘稠、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种巨大生物不断分泌的粘液上。光线被一种永固的、灰紫色的瘴气所扭曲、吸收，即便是正午时分，视野也如同笼罩在永恒的黄昏之中。脚下的土地彻底失去了土壤的质感，变成了厚厚一层不断蠕动、散发着高温和恶臭的暗红色菌毯，踩上去会留下一个短暂的脚印，随即又被新的菌丝填补。

在她的感知视野中，这里已然是一片诅咒的海洋。代表“腐败”的暗紫色浓雾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活物般翻滚、咆哮；其间混杂着“痛苦”的哀嚎黑丝、“绝望”的灰败阴影，甚至还有一些更加诡异、难以名状的诅咒色彩在闪烁。普通的动植物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超出想象极限的扭曲形态。

有如同巨人内脏般搏动、表面布满血管状脉络的巨型菌菇；有由无数细小蠕虫构成、不断变换形状的“河流”；有悬挂在枯死怪树枝头、如同肉瘤般垂落、偶尔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森白利齿的“果实”……

这里的一切，都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进行着永无止境的腐败、畸变与重组。生机在这里被扭曲成了最恶毒的诅咒，生命的循环被加速、被固化在了“腐烂”这一个环节上。

潘多拉体内的“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传递出混合着极度渴望与高度警惕的复杂信号。这里的诅咒能量浓度太高了，高到哪怕她不主动吞噬，仅仅是身处其中，都有丝丝缕缕的能量被自动吸入体内，加速着她对“腐败”本源的炼化。但同时，她也感觉到，这片区域存在着一个强大的、统御着所有混乱的意志核心。那个核心，正散发着与她之前感知到的、召唤腐朽的波动同源，却强大百倍不止的气息！

她像一叶孤舟，航行在这片污秽的海洋上，必须万分小心。她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将新获得的对“腐败”规则的掌控力运用到极限，模拟出与周围环境近乎一致的“腐败”频率，如同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伪装。

这使得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低级的腐败衍生物，大多忽略了她这个“同类”的存在。偶尔有一些感知敏锐的、形态更加猎奇的怪物靠近，也会被她身上那丝隐晦的、属于更高位阶“腐败”主宰的威严所惊退。

她沿着那波动最强的方向，在扭曲的林地与怪异的菌菇丛林间艰难穿行。越往深处，地形开始向下倾斜，仿佛正通往一个巨大的盆地。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惨白色、如同巨人肋骨般拱起的真菌构成的“森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潘多拉的心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碗状的地下盆地，或者说……一个“腐烂之巢”！

盆地的边缘，是层层叠叠、如同梯田般的结构，但构成“梯田”的，并非是泥土岩石，而是无数种不同形态腐败生物、植物、乃至疑似矿物残骸的聚合体，它们像被某种力量强行糅合、堆砌在一起，仍在缓慢地蠕动、分泌着粘液，形成了一道令人作呕的、不断变化的“壁垒”。

而在盆地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着的暗紫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这些脉络延伸出去，连接着盆地边缘的“壁垒”，仿佛在为整个“巢穴”输送着能量。肉瘤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浓郁的、近乎液态的暗紫色诅咒能量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席卷整个盆地，让所有的腐败衍生物都随之发出一阵舒坦般的颤抖。

在肉瘤的周围，匍匐、游弋着数以百计形态各异的强大怪物！它们不再是外围那些散兵游勇，而是更加庞大、更加狰狞、气息也更加强大！有如同山丘般大小、由无数腐烂尸体拼接而成的多头巨怪；有在空中漂浮、如同水母般透明、却拖着无数带着吸盘和利齿触手的幽灵形态；有半身嵌入肉瘤、半身如同巨型蠕虫般扭动的守护者……

这里，就是“腐烂圣地”！就是那低语召唤的源头！就是这片区域所有诅咒的核心！

潘多拉隐匿在“肋骨真菌林”的边缘，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盆地内的情况。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颗搏动着的巨大肉瘤上。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令她心悸的波动，以及统御此地的强大意志，正是源自于此！这肉瘤，不仅仅是诅咒能量的聚合体，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不断生长和扩散的“诅咒之源”！它似乎在汲取着整个区域，乃至更遥远地方（比如卡德摩斯村落）被腐蚀生灵的“腐败”精华，用以壮大自身！

而在肉瘤的正上方，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宽大黑袍的人影，背对着潘多拉的方向，悬浮在肉瘤上空数丈之处。他/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下方的肉瘤，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黑袍之上，缭绕着比盆地内任何怪物都要浓郁精纯的暗紫色能量，其气息与下方的肉瘤同源，却又多了一份清晰的、属于“智慧”生物的冰冷与掌控感。

黑袍人！果然是他！

潘多拉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能感觉到，这个黑袍人的力量极其强大，远超她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甚至可能不弱于一些较弱的神明！而且，他似乎正在引导和控制着那颗肉瘤的搏动与能量扩散！

他究竟是谁？是某个堕落的古神？是冥府的来客？还是……某种从未被记载过的、由诅咒中诞生的邪恶存在？

就在潘多拉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黑袍人和肉瘤，试图找出其弱点或破绽时，异变陡生！

那悬浮着的黑袍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兜帽的阴影下，并非是人类的面容，也不是任何已知怪物的形态，而是一片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来自深渊的注视，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隐匿在真菌林中的潘多拉身上！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巨矛，瞬间跨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狠狠刺向潘多拉的意识！

“窥伺者……你的气息……很特别……很……美味……”

一个干涩、扭曲，仿佛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的低语，直接在潘多拉的灵魂深处响起！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