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天际才透出一丝鱼肚白,相府内苑便已苏醒过来,尤其是小姐们居住的院落,更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今日乃太后寿诞,宫宴非同小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听雨轩内,水汽氤氲着名贵的蔷薇露香气。明檀端坐在菱花镜前,任由贴身嬷嬷和丫鬟们伺候梳洗。她神态平静,眸中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清冽锐光,如同经过一夜霜雪淬炼的寒梅。
路人甲“小姐,您看今日梳个什么发髻好?惊鸿髻显得飘逸,凌云髻更显贵气……”
明檀目光掠过镜中自己莹润的脸庞,略一沉吟,道:
明檀“便梳个简单的朝云近香髻吧,不必过于繁复。”
她深知,过分的雕琢反而落了下乘,真正的气度源于骨子里的自信与从容。发髻挽成,乌黑如云的发丝被巧妙地盘绕,点缀着几颗圆润饱满、光泽内敛的南海珍珠,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斜斜插入鬓间,蝶翼轻颤,灵动非凡。
接下来便是更衣。当那套精心准备的粉白叠穿宫装被展开时,连见惯了世面的嬷嬷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贴身的是樱花粉软银轻罗百合裙,那颜色极正,如同初春最娇嫩的那片樱花瓣,衬得她肌肤胜雪,莹莹生光。高腰束胸的设计完美勾勒出她日渐玲珑的曲线,裙摆迤逦,以同色系稍深的丝线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行走间,那些暗纹若隐若现,平添几分雅致。
最外层的月影纱罩衫近乎透明,以极细的银线同样绣着缠枝莲暗纹,与内裙纹样呼应,却更为飘逸空灵。广袖轻舒,罩衫随之摇曳,那些银线暗纹便在晨光与烛火的交织下,流转出如水波般潋滟的微光,似有若无,仿佛为她周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仙气。
裙摆与袖口处,匠心独运地以接近透明的丝线固定了无数细小的、切割完美的水晶珠片。它们并非密集排列,而是如同夜空中偶然散落的星辰,零星点缀。明檀莲步轻移间,这些珠片便随着光线角度变幻,闪烁出星星点点的、毫不张扬却绝对无法忽视的柔和光芒。
当她终于装扮停当,立于镜前时,满屋伺候的丫鬟婆子竟有一瞬间的失语。镜中人,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眼眸清亮如秋水,顾盼间神采飞扬。这一身粉白宫装,既不失少女的娇嫩明媚,那月影纱与银线暗纹又赋予了她超越年龄的清华与贵气。她宛如一株沐浴在朝霞中的玉兰,初绽新蕊,风华内蕴,却已足以令周遭万物黯然失色。
与此同时,芳菲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明玉也早早起身梳妆,刘姨娘亲自在一旁督阵,势要将女儿打扮得艳压群芳。她为明玉挑选了一套极为鲜艳的玫红色缕金百蝶穿花遍地锦宫装,裙摆极大,金线绣成的蝴蝶几乎要振翅飞出,又逼着明玉戴了满头的赤金红宝头面,步摇、簪钗、华盛,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几乎要晃花人眼。
刘姨娘“对!就是这样!”
刘姨娘“玉姐儿,今日定要把明檀那小……把那檀姐儿比下去!让她知道,谁才配得上这相府小姐的尊荣!”
然而,当盛装打扮的明玉站到铜镜前,那过于浓烈的色彩和堆砌的珠宝,非但没有增添她的贵气,反而衬得她面容有些俗艳,更带着一种小家子气的急切和炫耀,与她试图表现的“雍容华贵”相去甚远。明玉自己看着也觉得有些别扭,但在刘姨娘的连声夸赞下,那点不适很快被即将“扬眉吐气”的期待所取代。
按照规矩,入宫前需先去正厅向当家主母请安,聆听训示。
当明檀带着云柚、素心等人缓步走入正厅时,仿佛一瞬间将室外的晨曦也带了进来。她步履从容,裙摆如流水般拂过光洁的地面,那些细小的珠片在晨光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朝云近香髻上的珍珠与点翠蝴蝶,与她周身那清丽又不失华贵的装扮相得益彰,贵气浑然天成。
原本有些嘈杂的正厅瞬间安静下来。下人们眼中满是惊艳,纷纷垂首行礼,不敢直视。
早已到了的刘姨娘和明玉,在看到明檀的瞬间,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明玉那身过于用力的打扮,在明檀清雅灵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俗气且可笑,仿佛将所有的家当都穿在了身上,却依旧像个试图模仿凤凰的山野稚鸡。明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火辣辣的,方才那点自信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