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从默读切换成沸腾的菜市场。
沈星眠把英语书竖起来当挡板,从书包里摸出一只小保温壶,拧开盖,热气“噗”地窜出来——里头是昨晚剩的一半酒酿圆子。她拿塑料勺先舀了一颗,吹两下,递到左边:“尝不尝?我早上又加了两勺桂花。”
陆沉叙刚写完最后一步化学计算,顺手把笔帽扣回,低头就着她勺子吃了,温度烫得他微微吸气,却只说:“糖放多了,下次少一半。”
“要求还挺高。”沈星眠小声吐槽,却悄悄在心里的便签本记一笔:糖×0.5。
窗边的阳光这会儿才爬进来,落在两人共用的桌角,像一条懒洋洋的猫。沈星眠把壶盖翻过来当小碟子,拨了三颗圆子晾着,准备等温度降到“不烫舌头”再收尾。陆沉叙抽过她的草稿本,在空白处画了一只扁平的猫,旁边标了个“ΔT”,箭头指向圆子。
“干嘛?”她斜眼。
“记录最佳口感温度。”他一本正经,“实验数据要完整。”
沈星眠拿笔在猫耳朵上加了个蝴蝶结,顺手把草稿本重新拖回自己面前:“那就写——样本编号:酒酿圆子003,结论:某人嘴硬,其实吃得比谁都快。”
前排的班长突然回头:“两位,今天食堂出新口味鸡排,去晚了要排长队。”
两人对视一眼,动作同步:盖壶、扣笔、合书。沈星眠把围巾往脖子上一甩,陆沉叙拎着她的书包带往外走。走廊上人来人往,他们把步子控制在“不跑但比走快”的频率,像默认的节拍器。
到食堂门口,队伍已经拐了弯。沈星眠踮脚张望,陆沉叙把她的书包反背到胸前,腾出手来插兜:“你去占座,我排。”
“好,老规矩。”她比了个OK,钻进人群。三分钟后,她端着两碗紫菜蛋花汤找位置,远远看见陆沉叙正好刷卡,窗口师傅递出两块金黄鸡排,他抬手示意“都要辣”。沈星眠把汤放在靠窗的小桌,顺手拿纸巾擦了擦对面椅子上的油渍。
陆沉叙过来,把鸡排推给她一块,附带一次性手套。两人埋头拆包装,咬第一口同时抬头,交换眼神:外壳太厚,肉有点柴,辣椒面倒是放得慷慨。
“下次还是买老窗口的吧。”沈星眠总结。
“嗯。”陆沉叙把剩下的鸡排切成小块,推到她面前,“你吃这个,我再去买份炒面。”
沈星眠没客气,拿筷子夹了一块,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独立包装的酸梅粉,撕开口,倒进他的空汤碗里:“解腻。”
他低头喝了一口,酸得眯眼,却没放碗,只是伸手把她的汤也端过去,各喝一半,再换回来。像某种无声的仪式——味道先共享,意见再统一。
午饭结束,回教学楼的路上经过小卖部。沈星眠停住:“我想吃棒冰。”
“今天十度。”陆沉叙提醒。
“就想吃。”
他叹了口气,还是进去,两分钟后果然拿了根草莓棒冰出来,外加一包暖宝宝。沈星眠负责吃,他负责把暖宝宝贴在她校服内侧口袋:“冰可以咬三口,剩下的给我。”
沈星眠照做,到第四口时把棒冰递过去,他面不改色地吃完,木棍丢进可回收桶。两人踩着楼梯回教室,阳光刚好把影子叠成一个长长的“1”。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热身跑两圈,老师喊“自由活动”。沈星眠从器材室借了羽毛球拍,陆沉叙拿球。他们占了对打区的最边缘,没有网,就用地砖缝当代替。球发过去,他故意打高,她小跑后退,一拍拍到树枝上,羽毛球卡在分叉里,尾羽还颤。
沈星眠双手叉腰:“赔。”
陆沉叙环顾四周,跑去捡了根枯树枝,踮脚一挑,球掉下来了,却砸在他自己肩上。她笑出声,他揉着肩膀把球抛给她:“两清。”
打到下课,两人额头都是细汗。回教室路上,沈星眠把拍子扛在肩上,忽然说:“晚上我想吃面,食堂二楼那种雪菜肉丝面。”
“好。”陆沉叙点头,“我提前五分钟去排。”
晚自习开始前,沈星眠收到一张便签,叠成小小的方块,躺在她笔盒里——
“面已买好,放在你抽屉,趁热。——L”
她低头,果真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菜香。面用一次性餐盒装着,盖子上扎了几个透气孔,温度刚好。她转头,陆沉叙正低头写物理作业,只在桌沿下比了个“OK”。
沈星眠拿筷子搅了搅,先挑出肉丝,把雪菜均匀拌开,吃第一口时,窗外的路灯恰好亮起,像有人给这碗面打了盏小聚光灯。她把汤喝到一半,忽然把餐盒往中间推了推。
陆沉叙侧头,她拿眼神示意:分你。
他放下笔,拿过小勺子,舀了两口汤,又还给她。两人谁都没再说话,教室里是翻书的沙沙声,和头顶灯管细碎的电流。面汤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升腾,像一小朵云,飘在第七排上方,悄悄把傍晚所有平凡的细节,熏出柔软的香味。
面汤的热气还没散尽,晚自习铃又催命似的响。
沈星眠把最后两筷子雪菜挑干净,合上盖子,顺手用陆沉叙的草稿纸把桌沿的汤渍擦了——纸立刻晕出一圈油亮,像幅抽象的月相图。
“回收盒?”她抬眼。
“给我。”陆沉叙把纸折成四方,塞进自己口袋,又抽出一张新的,在背面写:【雪菜肉丝面·食用笔记:11分36秒,第7分钟开始烫嘴。】
沈星眠噗地笑出声,拿笔在后面补一句:【某人勺底自带小火炉。】
写罢,她把纸条夹进物理错题本,像给今晚盖了个私章。
第二节晚自习是英语小测。老师抱着一沓卷子沿过道发,走到第七排时忽然停住,低头嗅了嗅:“谁吃面了?”
全班窃笑。沈星眠耳根发烫,却面不改色地写下名字,顺手把空餐盒往抽屉里又推了推。陆沉叙更绝,把雪菜味归咎为“新到的练习册油墨香”,语气认真到老师都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