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追兵的喊杀声似乎又逼近了一些,如同催命的鼓点。
谢惊澜眼中冰寒的杀意并未完全消退,但那份必杀的决断却似乎松动了一丝。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染血的长剑微微抬起。
“带走!”他嘶哑的声音如同刮骨的寒风,不容置疑地下令,“押上!一起走!”
两名如狼似虎的兵卒立刻跳下马,粗暴地掀开车帘,像拎小鸡一样将姜疏月从车厢里拽了出来,毫不怜惜地推搡着。散落在地的几件旧衣和那枚小小的白玉平安扣被他们随意地踩踏过去。
姜疏月踉跄着,几乎摔倒。额头的伤口在拉扯中又是一阵剧痛。她低着头,任由兵卒推搡,顺从得没有一丝反抗。只是在被推着经过那枚被踩进泥土里的白玉平安扣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随即又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惜和冰冷。
她被粗暴地推向队伍后方一匹驮着物资的备用驽马旁。
就在这时,谢惊澜猛地一勒缰绳,他那匹墨黑色的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追兵已至!断后!”他嘶哑的吼声如同惊雷炸响,手中染血的长剑直指来路方向,杀气冲天而起!
“杀——!”他身后的铁骑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调转马头,迎着追兵的方向,悍不畏死地反冲而去!刀剑出鞘的寒光瞬间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整个谷口,瞬间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
黑松岭谷口的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刮在脸上如同钝刀子割肉。姜疏月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走向队伍后方那匹驮着辎重的驽马。每一步,脚下踩着的都是冰冷的、混杂着泥土和暗红血块的土地。兵卒粗糙的手掌几乎要捏碎她纤细的臂骨,额角的伤口被冷风一激,火辣辣地疼。
然而,这份身体上的痛楚,远不及她此刻内心冰封雪原上那一点算计的灼热。
父亲姜文柏那张惊惧交加、急于将她扫地出门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份恐惧,是她亲手种下的种子。桃林深处的“意外”摔倒,裙角那抹恰到好处的、令人浮想联翩的暗红,还有她刻意引导的、语焉不详的恐惧哭诉——这一切,都是为了此刻!为了父亲在惊惶之下,为了保全姜家,不得不做出的那个选择:将她远远送走,送到一个无人知晓、无人打扰的地方。
清河县老宅。 那是她计划中的起点,一个能让她彻底摆脱京城这盘死棋的清净之地。一个能让父亲、让整个姜家对她这个“撞破天大秘密”、“被迫远走”的庶女,心生亏欠和忌惮的地方。这份亏欠,就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甚至反戈一击的资本。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离京的第一道关卡,就撞上这王朝倾覆的滔天巨浪!撞上谢惊澜这尊杀神!
身后,震天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濒死的惨嚎声如同汹涌的潮水,狠狠拍打着谷口的岩壁,又反弹回来,震得人耳膜发麻。那是谢惊澜率领的断后死士,在用血肉之躯阻挡朝廷追兵的铁蹄。每一次刀剑碰撞的锐响,都像敲打在姜疏月紧绷的神经上。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