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试探
夜雨如织,江城被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雾中。
陆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玻璃窗映出陆沉孤独的身影。他已连续工作十七小时,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文件堆叠如山,可他的目光,却久久停在那份“员工心理干预建议书”上——署名:沈知微。
他本该撕了它。
可他没有。
建议书第一页写着:“真正的领导力,不在于控制,而在于被看见。”
第二页附着一张匿名问卷统计图:“87%的员工认为陆总从不表达情绪,因此无法判断他是否信任自己。”
他冷笑。
信任?他早就不信任何人了。
可就在这时,内线响起。
“陆总,沈顾问说……她有紧急情况,必须现在见您。”
他皱眉。凌晨一点,她来做什么?
三分钟后,沈知烬出现在门口。她没打伞,发梢微湿,白衬衫贴在肩头,像一幅被雨水浸透的旧画。她手中抱着一个旧木盒,盒面刻着一行小字:“记忆修复计划·第一阶段”。
“你疯了?”陆沉声音冷峻,“现在是凌晨。”
“可人的潜意识,从不分昼夜。”她走进来,将木盒放在会议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叠老照片、一盘磁带、还有一支录音笔。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支录音笔,是他五年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银色金属外壳,侧面刻着“ZJ & LZ”——沈知烬与陆沉的缩写。
“你从哪找到的?”他声音低哑。
“不是找到。”她抬眼,目光如水,“是我一直留着。就像你一直留着我被捕那天的新闻剪报——我查过你的私人档案室,编号073的保险柜里,有整整一盒关于我的东西。”
陆沉猛地站起,声音陡然提高:“你敢私闯我的档案室?”
“我不需要闯。”她轻声说,“你每晚十点准时离开办公室,安保系统有三分钟的切换空档。而你……从不检查保险柜的封条。”
她按下录音笔开关。
一段声音缓缓流出——是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陆沉,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1825天。你说过,爱是长久的忍耐与成全。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恨我吗?”
录音中的她,语气带着笑意,却藏着一丝颤抖。
陆沉的手猛地攥紧桌沿,指节发白。
那是她被捕前夜,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他当时以为,她在开玩笑。
“你为什么现在拿出来?”他声音沙哑。
“因为我想知道——”她走近一步,目光直视他,“你听这段录音时,心里在想什么?是愤怒?是背叛?还是……遗憾?”
他不答。
她继续:“你在逃避。你用工作麻痹自己,用冷漠包装脆弱。你不敢承认,你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回来——一个你亲手推开的人。”
“够了!”他猛地拍桌,“你到底是谁?沈知微?沈知烬?还是某个被仇恨扭曲的幽灵?”
她终于笑了,笑中带泪:“我就是那个你不敢面对的真相。”
她取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他面前。
照片上,是五年前的她,站在陆家老宅的花园里,手中捧着一盆白山茶。背后,是陆沉的母亲,正温柔地为她整理发丝。
“你母亲……从未讨厌我。”她轻声说,“她说,我是唯一能让你笑的人。可你父亲,却在她葬礼后第三天,逼你签下那份协议——‘若与沈家联姻,将剥夺你继承权’。”
陆沉浑身一震。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让权力毁了你的心。”
可他还是选择了继承权。
“你父亲用家族、责任、未来压你。”沈知烬声音轻柔,“可你忘了,她临终前最怕的,不是你失去权力,而是你失去爱的能力。”
陆沉踉跄后退,背抵冰凉的玻璃墙。
窗外,雨越下越大。
他忽然弯腰,捂住头,声音颤抖:“别说了……”
可她没有停。
“你把我送进警局,不是因为相信我有罪,而是因为……你害怕。害怕如果我留下,你会为了我,放弃一切。可你不知道——”她上前一步,将一张纸放在他手中,“我那天去见你父亲,是想告诉他,我愿意放弃沈家股份,只求他成全我们。”
陆沉低头,纸上是她当年亲笔写的信,字迹熟悉而颤抖:
“我爱他,胜过家族,胜过尊严,胜过自由。若他因我而失去一切,我愿陪他从头再来。”
他的手剧烈颤抖,仿佛那张纸有千斤重。
“你从未给我选择的机会。”她轻声说,“你直接判了我死刑。”
沉默良久,陆沉终于开口,声音如碎玻璃:“……我错了。”
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五年冰封。
沈知烬闭上眼,一滴泪滑落。
她等这句话,等了五年。
可她知道——
复仇,才刚刚开始。
她转身离开,留下那盒记忆,和一句低语:
“明天,我会提交新的心理干预方案。这次,是关于‘如何面对愧疚’。”
门关上后,陆沉缓缓滑坐在地,手中紧攥那张信纸。
录音笔还在播放,她的声音在空荡的会议室里回荡:
“陆沉,我相信你。”
雨声如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