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极北冰渊,万古无昼。
白真以九尾开道,劈开一条幽蓝冰隧。凤音——如今的小燕子,已褪去往日的翠绿宫装,换上一袭赤金羽衣,火凤元影隐于背后,却仍掩不住骨子里那股"格格"跳脱。
"喂,冰块脸,还要走多久?"她蹦两步,靴底在冰面打滑,险些摔个仰叉。
白真回身,自然而然握住她手:"再往前三十里,便是玄冰髓海,可暂避天火。"
"三十里?!"凤音哀嚎,"我脚都冻成凤爪了!"
"凤爪味美,正好下酒。"白真淡淡揶揄,唇角却微不可见地勾起。一路生死,他学会的唯一人间烟火,便是逗她。
忽地,冰穹深处传来"喀嚓"一声裂响,像巨兽磨牙。二人对视,同时止步——
冰壁浮现蛛网裂痕,一缕赤金天火自裂缝透入,"咝啦"将万年玄冰蒸成白雾。
"追这么快?"凤音倒吸凉气,天火竟破开冰渊界壁!
白真眸色沉冷:"三昧真火专克冰魄,此地守不住了。"
二
冰渊之底,别有洞天。
一座被冰封的巨门横亘,上刻日月星辰,下绘九尾天狐。门缝处,幽蓝光丝与赤金天火遥相呼应,像宿敌重逢。
"这是......上古狐族禁地?"凤音伸手触碰,指腹立被冻出一层霜花,却被体内火元瞬间蒸干。
白真眼底翻涌异色:"传说里,狐祖在此封了一位'天火宿体',与凤族同源。"
"天火宿体?"凤音心头一跳,额心翎纹灼热,像回应某种召唤。
下一瞬,巨门轰然自开,冰屑与烈焰交织成旋风,将二人卷入——
三
门内,是一座倒置的天空。
脚下踩的是冰凝的云层,头顶悬着赤火海洋,火舌舔舐冰云,蒸腾出濛濛雾雨。雾雨落地,开出赤蓝相间的曼陀罗,妖冶得令人心悸。
"好家伙,冰火两重天,省得南北跑了。"凤音干笑,却听火海深处传来女子轻叹——
"阿音......"
声音温柔而熟悉,与三生石幻境里那句"娘亲终于找到你了"重合。
凤音心神剧震,循声奔去。白真欲拦,四周火浪却骤然拔高,化作火墙,将二人隔开。
"白真!"凤音回首,隔着烈焰与他相望。他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九尾齐张,雪焰冲霄,却仍被火幕阻在外。
"听着!"他隔着火吼,嗓音嘶哑,"天火若逼你融合,守本心,别被吞噬!"
凤音用力点头,转身跃入火海。白真目眦欲裂,指尖凝出冰魄长剑,一剑劈开火墙,却见——
火海中心,一座赤晶莲台悬空,台上锁着一位霓裳妇人,火凤羽翼自她背脊伸展,却被玄冰锁链贯穿,血珠滴落,化作火雨。
"娘亲!"凤音哽咽,踉跄跪倒在莲台前。妇人抬首,眉目与她有七分相似,眸中倒映火光,像盛着两朵夕阳。
"阿音,别靠近。"妇人苦笑,"我乃天火宿体,一旦离台,三昧真火失控,三界俱焚。"
"天君把我封于此,是为给天火找个容器,让凤族永世为奴。"她目光掠过紧随而来的白真,微一颔首,"青丘的狐狸,竟长情至此。"
白真拱手:"前辈,可有解法?"
妇人看向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眼底浮起欣慰:"有,却也是赌命——"
"以冰渊万载寒髓为引,以九尾狐心魂为阵,可重塑火源,让天火认主,不再为祸。"
"但代价是......布阵之狐,将永镇冰渊,代我受封。"
话音落,火海翻涌,像为这残酷的条件喝彩。凤音猛地抓住白真袖口:"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白真却静静看着她,眸底冰雪融化,温柔而笃定:"阿音,我守了青丘万年,也守得累了。若能以一身换你母女自由,换三界无火劫,很值得。"
"值得个头!"凤音红了眼,"你把我当什么?贪生怕死的小屁民?"
她转向妇人,语气决绝:"娘亲,若非要一命换一命,让我来!我才是凤族血脉,天火该认我!"
"胡闹!"白真低喝,"你魂印初醒,受不住万载寒髓!"
"那便一起受!"凤音抬手,火翎剑划破掌心,鲜血滴入莲台,冰火交融,爆出耀目紫光。
妇人望着二人,忽而轻笑,笑中带泪:"好,那就赌一场——冰与火,狐与凤,同心共生。"
她抬首,口中诵出古老咒诀,莲台轰然碎裂,化作漫天火晶,与冰渊寒髓相互缠绕,凝成一幅太极图案,将凤音与白真托于中央。
"以吾之魂,奉为牺牲,火归凤,冰归狐,两极相生,永镇无极——"
火海与冰云同时崩裂,化作两条巨龙,一条赤金,一条银白,咆哮着冲进二人身躯。
剧痛袭来,凤音却死死握住白真的手,十指相扣,火与冰沿着臂膀交汇,在彼此心口刻下同样的印记——
冰中有火,火里藏冰,生死与共。
四
极北之地,极光冲天。
众仙神只见冰渊方向,赤火与雪焰纠缠成巨柱,直破九霄,连天君的凌霄殿都为之震颤。
巨柱中央,一对男女并肩而立,一尾火凤,一只九尾冰狐,虚影交缠,仰天长啸。
啸声所过,三昧真火俯首,万年玄冰消融,却又在下一瞬重塑,化作一片新域——
冰火同源,阴阳并蒂。
凤音睁眼,眸底映着白真的影子,像藏着两簇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白真低头,在她额心落下一吻,冰凉而柔软:"往后,你守人间烟火,我守你。"
凤音弯唇,却故作嫌弃:"肉麻死了,我要吃烤鸭弥补惊吓。"
"好。"白真失笑,九尾轻摆,尾尖卷住她的腰,"回家,给你烤。"
极光深处,妇人最后的身影随风而散,化作点点火雨,落在冰原,开出赤蓝曼陀罗,像母亲温柔的注视。
五
九重天上。
天君摔碎手中琉璃镜,脸色铁青:"冰火共生?折颜与狐祖的遗计,竟在两个小辈身上重现!"
殿下,太白金星颤声:"陛下,可要再发兵?"
天君沉默良久,终是拂袖:"先罢。冰火同源,已非天火可控。传旨——"
"封白真为北境共主,凤音为火原帝姬,赐婚联姻,永镇极北。"
"既杀不得,便只好......困其一生。"
旨意传到极北时,凤音正倚在狐尾铺成的软榻上,啃着白真刚烤好的鸭腿,油乎乎的手指向天空:
"听见没?你娶我,可是天君包办婚姻。"
白真把另一只鸭腿递给她,语气温柔:"我求之不得。"
凤音耳尖微红,却故意抬杠:"那我要十里桃花当聘礼!"
"极北无桃。"白真沉吟,忽而抬手,九尾扫过冰原——
寒髓化雨,极光为土,一株株赤金火树拔地而起,枝头绽开冰晶桃花,灼灼其华,绵延十里。
"以此火桃为聘,可够?"
凤音看呆了,半晌,扑过去抱住他,油渍在他雪白的衣襟蹭出大片爪印。
"够!一辈子都够了!"
火桃林下,冰与火相依,狐与凤并肩。
——天火劫终,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