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被大家轻快的笑声和低语声冲淡。那两天的晚自习不再布置作业,大家可以自由复习,氛围变得松散而微妙。一想到激动人心的寒假终于要来了,我竟感觉背诵的公式和做过的练习都有了温度——只要熬过那一天半的考试,就能对寒假先生说一声亲切的 “hello”。
前天晚上,我们把书本搬回宿舍,只留下次日要考科目的书,用来上早读。在杨老师的指挥下,我们把教室课桌的排列改成考场的布局。其实变动不大,只是中间那四列中,最左一列的人需要前移或后挪,其他人——包括我——则无需动,只要把桌洞统统转向前方。整理完毕后,教室像被换了一间似的,些许陌生,空气里“即将放假”的氛围更浓了一分。
前位徐雪棋多次转身,把她的书放进我那朝前的桌洞。那里面也放着我的书,但我确信她不会错拿——她也算是我的朋友,至少我愿意这样定义。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入学的第一天。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像一次错乱的时空跳转:她长得和小学时的一个高年级姐姐极其相似,看到她让我仿佛回到了二年级,仿佛又见到了记忆里那抹温暖的色彩。她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和我的小学同学王喻棋相同,虽说小学时在班里没什么朋友可言,但王喻棋那时偶尔会和我聊天,带着一种让人卸下防备的亲切感。于是这几天,我总喜欢把徐雪棋想象成她,就像10月份时我因为嗓音和气质,把数学老师想象成王喻棋一样。
只留第二天要考科目的书,桌洞空间意外地宽敞,放两个人的书绰绰有余。
复习间隙,我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戳我。回头一看,发现是后位袁凤在往她那朝前的桌洞里塞书包,无意触碰到我。她抬起头,冲我笑了。
袁凤让我难以捉摸——一学期下来,我至今没能确定她算不算我的朋友。多数时候她更像“拿我开玩笑”的人。上课时总爱和旁边同学说话的她,那次与我同桌时则表示“憋死了”。所以我不免警惕,她的笑会不会是不怀好意。
自由复习没有老师盯着,低声交谈的声音在教室四处此起彼伏。在我耳边,袁凤的笑声断断续续,有时她还隔着过道跟右前方的满航说话。她的笑和以往一样有一股莫名的感染力,搞得我也想笑,于是我一边低头复习,一边压抑着从嘴角溢出的笑容。
余光中,满航转头看向我们,嘴角带着一丝无奈,轻声说了句什么。我不确定他是否在调侃我笑不停,但这样的语气,让我心中泛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初中第一个学期,就有男生像评价好兄弟那样评价我。这在六年级时是难以想象的,毕竟那时的男生要么不和我玩,要么看我的笑话,一旦有人起头,便会有一群人附和。
笑声与说话声交织,直到一阵擤鼻子的噪声打断了相对平静的节奏。袁凤后排的神国晶突然擤鼻子,声音不算大,却带着某种滑稽的拉长感。紧接着,袁凤发出了和刚才对我笑时一样的笑声。
我注意到满航和于新晖同时转脸向后方,那是一种半惊讶半取乐的表情。作为神国晶的“损友”,满航还假装骂骂咧咧,不知是在嫌弃他发出的奇怪声音,还是嫌袁凤笑得太离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妙的气息,就像是放假前最后一晚必然会出现的小小放纵。
昨夜,是我们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夜。还有三科没考,但我内心早已澎湃不已。宿舍里和往常熄灯后一样暗,走廊上传来隔壁7班班主任的声音,洪亮而清晰:
“谁要是安静不下来,明天家长来接的时候,让他也见见我,咱们开一个小型的家长会!”
宿舍里一阵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没过多久,只听见7班林姿洋的床板被她自己踢了两下,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嗯嗯”的不满声,接着是带火气的一句:“都别捣鼓了!”
那语气,就像是在梦里和父母吵架。我躺在床上睁着眼,一边惊讶大家怎么这么快睡着,一边担心那个班主任会闯进来质问、扣分。但门外依旧安静,没有脚步声靠近。
整栋楼安静了下来,这一恰好被静谧包裹的时刻,也许才是寒假前夜的真正礼物——一切都即将翻到新的篇章,而我,正躺在书页里。窗外的寒夜一如既往,但我心里清楚,只要等到天亮起床,下一次醒来将会有温暖的阳光照进我自己的房间,照进我长达三十多天的寒假,这将是我初中以来第一场真正的长假,也是我带着荣光与温度离开学校后迎来的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