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结果公布那天,苏晚正在医院进行常规产检。
B超室里,耦合剂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瑟缩。医生移动着探头,屏幕上是模糊却令人心安的图像。强有力的胎心跳动声通过仪器放大,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像是最美妙的乐章。
“宝宝很健康,发育得也很好。”医生微笑着说,“看,这是小手,这是小脚……妈妈要保持好心情,注意营养。”
苏晚看着屏幕上那个已然成型的小小生命,眼眶微微发热。这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重新找到的锚点。所有的疲惫和压力,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
走出诊室,她刚开机,李晓芸的电话就迫不及待地打了进来,声音激动得几乎破音:
“晚晚!赢了!我们赢了!‘最佳创意潜力奖’!五十万!我们拿到了!”
巨大的喜悦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将苏晚淹没。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听着电话那头工作室同事们的欢呼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这不是因为那笔救急的奖金,而是她们的努力和才华,得到了最权威的认可。她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强敌环伺中,硬生生闯出了一条路。
“还有!我们直接晋级决赛了!”李晓芸兴奋地补充,“评审团评价我们的作品‘展现了非凡的创造力与坚韧的生命力,是本届比赛最大的惊喜之一!’晚晚,你听到了吗?我们成功了!”
“我听到了。”苏晚擦掉眼泪,嘴角扬起真切而明亮的笑容,“晓芸,谢谢你们。”
挂断电话,她抚摸着产检报告上宝宝小小的影像,轻声说:“宝宝,你听到了吗?妈妈和叔叔阿姨们,做到了。”
这是新生,是希望,是属于她苏晚的、实实在在的胜利。
她拿着报告单,脚步轻快地走向医院大门,准备把这个好消息亲自告诉李晓芸他们。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然而,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脚步猛地顿住。
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如同沉默的野兽,静静地停在医院门口不远处。车门打开,一身矜贵黑色大衣的江临,迈步下来,径直朝她走来。
他显然看到了她手中的产检报告袋,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她脸上。两个月不见,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苏晚看不懂的暗流。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苏晚下意识地将产检报告往身后藏了藏,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他一直知道她的行踪?
江临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的视线从她略显苍白却带着异样光彩的脸,滑到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最后定格在她试图隐藏的报告袋上。
“看来,”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你把自己和‘我的孩子’,都照顾得很好。”
“我的”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苏晚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所有的喜悦和温暖在瞬间冷却、凝固。她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她飞得多高,挣得多远,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出现在她面前,提醒她那段不堪的过去,以及……这个她无法单方面割断的羁绊。
“江总,”她开口,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带着疏离的礼貌,“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见面的必要。”
江临盯着她,看着她眼中不再有模仿林薇时刻意营造的柔顺,只剩下纯粹的冷静和抗拒。这种陌生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得他极其不舒服。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苏晚,”他几乎是咬着牙,声音里压抑着怒意,“游戏该结束了。拿着那份奖金,见好就收。带着我的孩子,跟我回去。”
他果然知道奖金的事!甚至可能,这就是他安排的!
苏晚看着他,看着他理所当然的掌控姿态,看着他依旧试图用金钱和权势来摆布她的人生,心底最后一丝因过往而产生的波澜也彻底平息。
她忽然笑了,笑容很淡,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江临,你还不明白吗?”
她迎着他骤然阴沉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从我把报告单撕碎的那一刻起,我和你,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这个孩子,是我的。而我的人生,从今往后,也只属于我自己。”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那难以置信的暴怒神情,绕过他,径直走向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门打开,关上。
将那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和他带来的所有压迫与阴影,彻底隔绝在外。
江临僵在原地,看着那辆出租车汇入车流,迅速消失不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竟然敢……再一次,当着他的面,如此决绝地离开!
而她最后那个眼神,平静,坚定,再无半分留恋。
仿佛他江临,对她而言,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这种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而陌生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