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凌晨三点的宿舍房间里，像一块灼人的烙铁。
林暮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空荡荡的床沿，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社交媒体上，“时代少年团 新成员”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暗红色的“爆”字。
点进去，是公司官博在半小时前发布的正式公告。文字官方而克制，说明了马嘉祺因伤暂别，并欢迎新成员林暮的加入，附上了一张他的官方形象照——那是昨天下午被造型师按在椅子上，像赶工一样拍出来的，照片上的他，表情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收敛的茫然，与旁边成员们经过千锤百炼的精致笑容格格不入。
就是这张照片，这条公告，点燃了燎原之火。
热评第一，用加粗的字体写着：“？？？哪来的糊逼空降？毁了TNT你们赔得起吗？！” 点赞数高达几十万，后面跟着一串表示附和的愤怒表情。
“我吐了，真当时代峰峻是菜市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塞进来？” “查无此人林暮，背景牛批啊，直接顶掉马哥？” “七个人的舞台，八个人的站位，想想都窒息！拒绝捆绑！” “姐妹们扒出来了！以前就是个背景板伴舞！凭什么啊？” “资源咖滚出时代少年团！#拒绝空降##守护七人TNT#”
恶意的评论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每一句谩骂，每一个质问，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林暮的眼里，心里。他甚至看到有人将他过去伴舞时，在舞台边缘模糊的侧影截图放大，配上各种嘲讽的文字。
“看这僵硬的姿势，能给马哥提鞋吗？” “长得也就那样，公司眼瞎了？” “求他有点自知之明，自己退出好吗？”
还有一些看似“理性”的分析帖，条分缕析地论证他的加入如何破坏了团队的化学反应，如何拉低了整体实力，如何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商业阴谋。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确凿的证据，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林暮关掉屏幕，将手机反扣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透进来一点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他闭上眼睛，却感觉那些恶意的文字像活了过来，在视网膜上燃烧、跳跃。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铺天盖地的恶意真实地砸下来时，那种窒息感还是远超想象。他不是“林暮”了，他成了一个符号，一个靶子，一个承载了所有粉丝愤怒和失望的“空降兵”。
第二天一早，去公司开演唱会前最后的准备会议。
车子刚到公司楼下，还没停稳，刺耳的尖叫声和混乱的喧嚣就穿透了车窗。林暮透过深色的车膜看出去，只见公司门口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人，高举着手机、相机，还有……白色的横幅，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着：
“林暮滚出TNT！” “拒绝资源咖，守护七人时代！”
那不是欢迎，是示威。
保镖和工作人员迅速围拢过来，形成一道脆弱的人墙，艰难地分开人群。车门打开的瞬间，声浪如同实质般撞击过来。
“林暮！你自己说说你怎么进来的？！” “你要不要脸！凭什么顶替马嘉祺！” “滚啊！别碰我们孩子！”
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各种尖锐的问题，不加掩饰的厌恶，像冰雹一样砸在他身上。他低着头，在保镖的护送下快步往里走，感觉自己像一只在聚光灯下无所遁形的老鼠。
身边，其他成员们也陆续下车。迎接他们的，是瞬间转换的、带着哭腔和担忧的呼喊：
“小马哥好好养伤！我们等你！” “丁哥！照顾好大家！” “耀文！不要有压力！”
那声音，与砸向他的恶意，泾渭分明，如同天堂与地狱。
进入相对安全的电梯，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凝重。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林暮能感觉到站在他斜前方的刘耀文，身体绷得很紧，宋亚轩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刚才外面那一幕，他们都看到了，听到了。
会议室内，气氛同样压抑。
经纪人面色严肃地强调了演唱会的重要性，以及面对舆论的应对策略——无非是官方说辞，呼吁粉丝保持冷静，支持整个团队。但谁都明白，这些话语在滔天的怒火面前，苍白无力。
在整个会议过程中，林暮几乎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同情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连累的无奈和紧绷。他的存在，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搅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下午，是演唱会前的媒体见面会。
这是林暮第一次以“时代少年团成员”的身份，站在密密麻麻的镜头前。舞台上的灯光亮得刺眼，台下是无数双审视的眼睛，长枪短炮对准着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净。
主持人按照流程cue着环节，问题大多围绕着马嘉祺的伤势和团队的调整。但当自由提问时间开始，矛头立刻转向了林暮。
“林暮先生，请问您如何看待网络上关于您‘空降’、‘资源咖’的质疑？”一个记者的提问毫不客气，话筒直接递到了他面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镜头聚焦在他脸上。
林暮握着话筒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感觉到身旁其他成员也屏住了呼吸。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那个记者，也看向台下无数双等待他出丑、或者等待他辩解的眼睛。
“我……”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他稳住了，“我理解大家的惊讶和不理解。对我来说，这一切同样非常突然。”
他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种最笨拙，也可能是最危险的方式——坦诚。
“我之前确实是一名伴舞。能够站在这个位置，是因为公司的安排，和马哥意外受伤这个不幸的情况。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也知道很多人无法接受。”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冷漠或嘲讽的脸，“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拼尽全力，去完成好接下来的每一个舞台。不辜负公司的信任，也不辜负……未来可能愿意看我一眼的观众。”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完美的公关话术，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笨拙承诺。
台下响起一些窃窃私语，有嗤笑声，也有短暂的沉默。
见面会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退场时，林暮走在最后，背影在空旷的通道里被拉得很长。他能听到前面成员们低声的交谈，似乎在讨论着晚上的彩排细节。
没有人回头叫他。
他独自一人走向暂时分配给他的休息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背靠着门板，他缓缓吁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这才感觉到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湿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全网黑的开始，比他预想的更猛烈，更残忍。而他，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推上那个万众瞩目，却也可能是万丈深渊的舞台。
第一个考验，才刚刚开始。而他的武器，只有那番苍白无力的承诺，和一身或许根本无人欣赏的舞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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