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滚轮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碾过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客厅,最终停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这声音,在这片过于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着点冒犯的意味。
林暮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心有些潮湿。他抬头看了看这扇门,和走廊上其他几扇风格统一、却各自挂着不同小装饰的门不同,这扇门光秃秃的,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带他上来的生活助理小陈递给他一把钥匙,语气公式化:“林先生,这就是您的房间了。马哥……嗯,马嘉祺的东西大部分已经暂时收起来了,您先住着。浴室在那边,厨房可以用,但注意清洁。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
林暮接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指尖微缩。“谢谢陈哥。”他声音有些发干。
小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远,偌大的宿舍客厅里,又只剩下林暮一个人,以及他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半旧的行李箱。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大,带着独立的卫生间,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但因为缺少个人物品,显得异常空旷和冷清。床单是新的,纯白色,没有一丝褶皱。衣柜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放着几个封好的纸箱,上面贴着“马嘉祺”的名字标签。
这里还残留着前一位主人的气息,却又被强行抹去,准备迎接他这个陌生的闯入者。
林暮将行李箱靠墙放好,没有立刻打开。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车流如织,霓虹闪烁,是一片繁华至极的景象。可这繁华,隔着冰冷的玻璃,与他毫无关联。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窗外那些遥远的光点更加孤独。
轻微的响动从客厅传来。
林暮心神一动,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房门边,微微拉开一条缝隙。
是宋亚轩和刘耀文回来了。两人似乎刚结束额外的声乐练习,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宋亚轩一边甩着胳膊,一边朝着厨房走去,嘴里嘟囔着:“渴死了,还有水吗?”
刘耀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客厅中央的那个陌生行李箱。他脚步顿住,用胳膊肘碰了碰宋亚轩,朝行李箱努了努嘴。
宋亚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拿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明显的恶意,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和一点点好奇。他们没有说话,宋亚轩默默拿了水,两人便径直穿过客厅,各自回了房间,期间没有任何人朝林暮这边的房门看一眼。
“咔哒。”两声轻微的关门声,像是某种宣告。
林暮轻轻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气。那种无形的壁垒,比他预想的还要厚实。他不是来加入的,他是来打破某种平衡的。而打破平衡的人,通常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失衡带来的排斥感。
晚饭时间,气氛更加微妙。
长长的餐桌旁,原本固定的七个位置,今天多摆了一副碗筷。林暮在空着的那唯一一个座位坐下,正好在长桌的尾端,仿佛会议桌上最无关紧要的列席者。
成员们陆续下来,看到他已经坐在那里,都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各自落座。张真源和贺峻霖低声交谈着什么,严浩翔戴着耳机,似乎在听歌,丁程鑫和队长马嘉祺(虽然受伤,但被接回来休养)坐在靠近主位的地方,偶尔低声交流两句。
没有人主动跟林暮说话。
饭菜很丰盛,是请的阿姨做的,色香味俱全。但林暮吃得味同嚼蜡。他能感觉到偶尔有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很快又移开。他试图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夸一句菜很好吃,或者问一下马嘉祺的伤势,但话到了嘴边,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淌的、他无法介入的默契和话题,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像一幅静止画里唯一不协调的动态像素,多余且刺眼。
“我吃好了,大家慢用。”贺峻霖第一个放下筷子,声音清脆,他对着其他成员笑了笑,起身离开时,目光掠过林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吃完,餐桌旁很快又只剩下林暮一个人。
阿姨过来收拾碗筷,看着他几乎没动多少的饭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客气地问:“林先生,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林暮连忙摇头:“没有,很好吃。只是……不太饿。”他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阿姨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晚上,林暮抱着换洗衣物去公共浴室。路过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争论。
“……我知道公司有考量,但这也太突然了!”是刘耀文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的直率和不满。
“少说两句吧,耀文。”这是丁程鑫更沉稳的声音,“嘉祺受伤,我们谁都不好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演唱会演好,别让粉丝失望。”
“可是丁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二十个小时不到就要跟我们上台?舞蹈动作是死的,默契是活的!那些互动,那些眼神,他怎么接?”宋亚轩的声音也插了进来,透着焦虑。
“李飞总(公司老板)决定了的事,我们改变不了。”马嘉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很清晰,“现在抱怨没用。既然他来了,……至少,别让场面太难堪。”
里面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更模糊的絮语。
林暮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脸上火辣辣的。他攥紧了怀里的衣物,布料被他捏得变了形。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快速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暂时隔绝了外界。林暮站在花洒下,闭着眼睛,任由水流拍打着脸颊。他想起白天李哥那沉重的托付,想起台下数以万计举着灯牌的粉丝,想起那七双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不被欢迎,知道自己像个错误。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关掉水龙头,浴室里一片寂静。他擦干身体,穿上衣服,打开门。
门口,张真源正好经过,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客套的笑容:“洗好了?”
“嗯。”林暮点头。
“早点休息,明天……任务很重。”张真源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那笑容很标准,很礼貌,却像一层薄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河水。
林暮回到那个空旷冰冷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窗外城市的灯光依旧璀璨,却照不进他心底的茫然。
七人变八人?
不,现在这里,只有七个紧密相连的人,和一个被隔绝在外的、名叫林暮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