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共同的战场

离舞台竞演录制只剩最后两天。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绞索，悬在每个人头顶。练习室里弥漫着汗水和紧绷的气息，每一次音乐的停顿都伴随着更加沉重的喘息和无声的焦躁。

林暮依旧是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一个。不同的是，他不再只是机械地重复动作，揣摩走位。那个深夜翻开的笔记本，仿佛给了他一个新的视角。他开始在大家休息时，对着镜子反复试验某个转身的角度，调整某个手臂伸展的幅度，力求在标准框架内，找到更能融入整体画面的细微变化。

又一次全员合练结束，效果依旧不尽如人意。王老师眉头紧锁，没再多说，只是挥挥手让大家休息。

众人瘫倒在地，沉默地补充水分。丁程鑫看着镜子里略显凌乱的队形，揉了揉眉心，难得地显露出一丝无力感。

就在这时，林暮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走到丁程鑫和王老师面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丁哥，王老师，”他顿了顿，感觉到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讶异和探究，“我……有个想法，关于最后那个定点结束动作。”

刘耀文正仰头喝水，动作停住了。贺峻霖擦汗的手也放了下来。

王老师挑了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说。”

林暮拿出那个边角磨损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是他用不同颜色笔仔细标注的队形图和动作分解。“原本的结束定格，是中心聚拢，我和耀文在左右侧后方对称支撑。但这样，从正面主摄像机角度看，侧翼会显得有些单薄，而且……力量感是向上的，缺少一点横向的张力。”

他一边说，一边在图纸上比划：“我在想，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在最后定格前的半拍，我和耀文不是直接站定，而是有一个极小幅度的向外跨步，同时手臂不是单纯下垂，而是有一个向斜下方打开的顿点。这样，视觉上会形成一个更稳定的三角形结构，力量感会从中心向外辐射，更有冲击力。”

他说完，练习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严浩翔。

这个提议很大胆。在竞演前临时调整标志性动作，风险极高。

刘耀文第一个开口，语气带着习惯性的质疑：“临时改动作？默契度跟不上怎么办？做不齐更难看！”

“不需要大的改动，”林暮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持，“只是最后半拍的微调。幅度很小，主要是发力和角度的变化。我计算过，不会影响核心部分的走位。而且……”他看向王老师，“这样调整，可以稍微弥补因为我加入而可能显得不够紧密的视觉缝隙。”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水面。他直接点破了那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痛点。

丁程鑫看着林暮笔记本上那些细致到近乎苛刻的标注，眼神复杂。他看向王老师：“老师，您看……”

王老师盯着那页纸看了很久，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着。终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暮：“你演示一下你设想的那个顿点动作。”

林暮走到场地中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动作细节，然后猛地睁开。音乐没有响起，他凭借记忆和肌肉感觉，将那一小段动作干净利落地做了一遍。那个向斜下方打开的顿点，幅度确实不大，但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的力量感，与他平时略显拘谨的风格截然不同。

王老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转向其他人：“都看到了？感觉怎么样？”

张真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好像……确实看起来更扎实一点。”

宋亚轩也小声说：“感觉气场会强一些。”

“但是齐不齐是关键。”刘耀文依旧皱着眉，但语气不再像刚才那么冲。

“试一次。”王老师拍板决定，“就试最后那一个八拍。林暮，你带着耀文和真源（站在另一侧）走一遍细节。”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变成了一个小型的技术研讨会。林暮耐心地分解着他设想的发力方式和角度，甚至解释了为什么这个角度的顿点从主摄像机位看效果最好。他的语言不华丽，甚至有些笨拙，但那份基于多年伴舞经验和对镜头语言的深刻理解，却让人无法忽视。

刘耀文最初还有些别扭，但在尝试了几次，从镜子里看到确实比原来更有力度后，也沉默下来，开始认真调整自己的动作。

当音乐再次响起，所有人带着这个微调后的版本完整地过了一遍最后段落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那个定格的瞬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中心为原点向外推开，结构稳定，力量感十足。

练习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的含义不同了。

王老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林暮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就按这个来练。林暮，你负责盯紧他们两侧的细节，确保同步。”

“是，老师。”林暮应道，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细汗，但心里却有什么东西轻轻落下了。

休息间隙，贺峻霖凑到林暮身边，小声说：“暮哥，可以啊你，笔记本里都是宝藏啊？”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惊叹。

林暮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只是……以前看得多，瞎琢磨的。”

丁程鑫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肩膀上轻轻按了一下。那一下的力度，带着一种无声的认可。

刘耀文站在不远处，没有看林暮，却在对上丁程鑫目光时，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分歧依旧存在，隔阂并未完全消除。但一种新的东西，在共同的困境和目标面前，开始悄然滋生。

他们不再仅仅是七个被迫接纳一个陌生人的个体，而是在面对同一个严峻挑战时，开始尝试利用身边一切可能的力量，哪怕这力量来自一个他们尚未完全信任的同伴。

共同的战场，第一次将他们模糊地捆绑在了同一条阵线上。而林暮，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投出了第一块问路石。结果，似乎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