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尤其是对林暮而言,“攻击性”、“存在感”、“反光角度”这些词,像一套全新的密码,需要他耗费心神去破译。他不再满足于将动作做到标准,将走位跑到精准,他开始在每一次练习中,近乎偏执地审视镜子里那个模糊的自己。
“不对,还是不对。” 在一次个人练习时间,林暮对着镜子,第无数次重复着《汇流》中一个看似简单的转身定格动作。动作本身无可挑剔,但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那种前辈所说的、能瞬间抓住眼球的“东西”。
他尝试着在定格瞬间瞪大眼睛,结果看起来像受了惊吓;他尝试勾起嘴角,又显得过于刻意油腻;他尝试加大动作幅度,却破坏了整体的流畅感。挫败感像细密的蛛网,一层层缠绕上来,越挣扎,缚得越紧。
“喂,你在这儿跟自己较什么劲呢?” 刘耀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手臂,看着林暮对着镜子龇牙咧嘴,一脸嫌弃。
林暮有些泄气地停下动作,抹了把汗:“找不到感觉。”
“什么感觉?” 刘耀文走进来,站到他旁边,也看着镜子里的两人。
“就是……前辈说的,‘攻击性’,或者‘存在感’。” 林暮有些茫然地比划着,“我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但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刘耀文歪着头打量他,忽然问:“你打架吗?”
林暮一愣,摇摇头。
“玩游戏吗?玩那种需要抢人头、carry全场的。” 刘耀文又问。
林暮再次摇头,他玩的更多是解谜或者休闲类。
刘耀文“啧”了一声,挠了挠头:“那就有点难办了。你这人吧,平时就温温吞吞的,让你突然在舞台上‘炸’起来,是有点强人所难。”
他绕着林暮走了一圈,像在打量一件棘手的物品,忽然停下脚步:“不过,‘攻击性’不一定非要是外放的。你看浩翔,他话不多,表情也少,但他在舞台上的眼神,那种冷飕飕的、带着点不屑和坚定的劲儿,就是一种内向的攻击性,照样能杀人。”
林暮顺着他的目光,想起严浩翔在rap时那种睥睨全场的气场,确实不需要夸张的动作,一个眼神就足够。
“还有马哥,” 刘耀文继续举例,“他受伤回来以后,有些动作力度不如以前,但他现在更会用表情和细微的肢体语言去传递情绪,那种带着伤痛的坚韧,反而更有故事感,这也是一种存在感。”
林暮若有所思。他似乎一直将“攻击性”等同于外放的、强势的展现,却忽略了内在力量的表达。
“你得找到适合你自己的方式。” 刘耀文总结道,语气难得认真,“你的优势是什么?是扎实,是认真,是那种……嗯,沉默但可靠的感觉?能不能把这种感觉放大?比如,在集体舞里,别人都在做爆发性动作时,你能不能用一个极其稳定、极其干净利落的定格,反而凸显出来?或者在演唱时,不用刻意嘶吼,就用你那种带着点沙哑和叙事感的嗓音,去唱出歌词里的挣扎和坚持?”
这番话,像另一把钥匙,打开了不同的思路。林暮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不再执着于去“表演”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张扬,而是开始思考,如何将自身特质打磨成武器。
接下来的几天,林暮的练习方式悄然改变。他不再盲目地加大动作,而是更注重动作的“质感”和“顿点”。在一个需要八人同时后仰的动作中,他刻意将核心控制到极致,让后仰的幅度与复位的力量形成一种内在的张力,看起来比其他人更显沉稳坚定。在一段歌词的尾音处理上,他放弃了原本模仿别人的圆滑收束,尝试带着气息的轻微颤抖收住,反而增添了一抹真实的脆弱感,紧接着下一个动作又立刻恢复力量,形成了情绪的对比。
这些改变极其细微,甚至不特意指出都难以察觉。但当他再次进行全员合练时,效果开始显现。
“停!” 王老师叫停了音乐,目光带着探究地看向林暮,“林暮,你刚才那个后仰,还有那句‘汇入洪流’的尾音……有点意思。保持住这种感觉。”
丁程鑫也注意到了,私下对他说:“对,就是这个方向。不用刻意去抢,把你自己的东西做到极致,自然会发光。”
马嘉祺则从另一个角度肯定:“你现在的状态,更像一条沉静的暗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有力量。这和我们歌曲里‘汇流’的概念,其实更契合。”
甚至连严浩翔,在一次排练休息时,都难得地对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路子对了。”
这些零星的肯定,汇聚成一股微弱却持续的暖流,滋养着林暮心中那颗名为“自信”的幼苗。他渐渐明白,寻找棱角,并非要磨掉自己原有的形状,去嵌入一个固定的模具,而是要将自己这块璞玉最独特的纹理和光泽,通过精准的切割和打磨,最大限度地展现出来。
这个过程依旧充满摸索和不确定,有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下一秒又陷入新的迷茫。但这一次,他不再焦虑。因为他知道,这条寻找自我的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身边这群耀眼的同伴,既是参照,也是灯塔,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在提醒他——不必成为别人,只需成为最好的自己。
而那个最好的自己,正携着属于他的、沉默而坚韧的棱角,在汗水与镜子的映照下,一点点,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