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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苏记

我在酆都很想你

梅雨季节的江枫城,像是被泡在一汪凉水里。

雨丝细得能织成网,从灰蒙蒙的天空垂下来,黏在老城区的青石板路上,洇出一片片深褐的痕迹。巷口那棵上了年岁的香樟树,叶子被洗得发亮,却挡不住湿冷的风,裹着雨气往人衣领里钻。

苏小渔坐在“苏记”的柜台后,指尖刚触到一枚叠好的金箔,就被窗外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指腹。她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目光落在柜台角那只青瓷碗上——碗里盛着清水,水面漂着三炷没点燃的线香,烟纸裹着的香头被雨水浸得发软,像极了她此刻没什么起伏的心绪。

这家丧葬用品店,是养父母留给她的。打她记事起,木质招牌上“苏记”两个字就泛着深棕的光,边角被岁月磨得圆润,下雨天还会洇出淡淡的木纹。养父母待她极好,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就连店里扎纸人的手艺,也是养母手把手教的——从纸扎的车马到玲珑的楼阁,她指尖划过竹篾时,总能想起养母温声说“小渔手巧,以后这店就交给你了”。

只是去年冬天,养母走了,接着是养父。如今店里只剩她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香烛、纸钱和纸扎,伴着雨打屋檐的声音,倒也不算冷清。

她低头摸了摸领口,冰凉的玉坠贴着锁骨,是枚水滴形状的白玉,中心嵌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像凝固的泪。这玉坠不是养父母给的,是她被捡来时就攥在手里的。养母说,当时她裹在襁褓里,小脸冻得发紫,唯独这玉坠是暖的,后来便一直让她戴着,说是能保平安。

这些年,玉坠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脖子上,只有偶尔阴雨天,才会微微发烫,像有生命似的。

“叮铃——”

门口挂着的铜铃被风撞响,打断了苏小渔的思绪。她抬眼望去,雨幕里走进两个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沿滴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

走在前面的男人,身形挺拔,穿一件深灰色的羊毛大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袖扣,被店里的烛火映得泛光。他的头发打理得整齐,额前的碎发没被雨水打湿,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眉骨偏高,眼尾微微下垂,可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像覆了一层薄冰。他进门时抬手收了伞,动作从容,指骨分明的手握着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浅白——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人,不自觉流露的掌控感。

苏小渔认得这种气质,江枫城的富人区她去过几次,替客户送丧葬用品时,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气场更强些,明明穿着便装,却像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气质则温和许多。穿一件浅米色的风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银表。他的头发偏软,垂在额前,眉眼细长,笑起来时眼角会弯出浅浅的弧度,像春风拂过湖面。他进门后先替前面的人收了伞,动作自然,然后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苏小渔身上,语气温和:“您好,我们想置办些葬礼用的东西。”

苏小渔站起身,指尖轻轻蹭过柜台边缘的木纹,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请问需要什么?香烛、纸钱,还是纸扎?”

“祖母昨天走了,”前面的男人开口,声音比他的眼神暖一点,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郁,“要全套的,品质好一些的。”

苏小渔点头,指了指柜台后的货架:“香烛有三种,最里面那种是老山檀做的,烟味淡,烧得久;纸钱分金箔和银箔,都是手工叠的;纸扎的话,车马、楼阁、佣人都有,您可以看看样品。”

她说话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前面男人的领口——他没戴任何饰品,只有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显得有些拘谨。可不知为何,当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脖子上的玉坠突然微微发烫,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跳了一下。

苏小渔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攥了攥玉坠,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回神。

“徐总,”温和的男人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语气带着点调侃,“您之前还说,祖母喜欢素雅的,纸扎别太花哨,现在倒要‘全套’了?”

被称作“徐总”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白玄卿,你是来帮我挑东西的,还是来挑我毛病的?”

白玄卿笑了笑,没反驳,只是转向苏小渔:“麻烦您先拿些香烛和纸钱的样品看看,纸扎的话,我们需要楼阁和车马,要素雅些的,不要太多装饰。”

苏小渔应了声,转身去货架上取东西。店里的货架很高,顶层放着叠好的金箔,她踮起脚去够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冷风——不是窗外飘进来的雨风,而是带着点凉意的、贴着皮肤的风。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柜台前,徐逸阳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香烛样品,指尖捏着一根檀香烟,眉头微蹙,像是在判断品质;白玄卿则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纸钱,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眼神专注。

难道是错觉?

苏小渔摇了摇头,继续拿东西。可刚转过身,那股冷风又飘了过来,这次更明显,甚至有个轻飘飘的东西碰了碰她的头发——像是小孩子的手,带着点凉意,却没什么力气。

她心里一紧,指尖的金箔差点掉在地上。这些年,她总遇到这种怪事:走夜路时,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下雨天,窗户会莫名地响;甚至有一次,她在店里整理纸扎,明明没人碰,纸人的手却动了一下。养父母说,是她胆子小,想多了,可她自己知道,那些不是错觉。

就像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个小小的东西在她身后晃悠,还想伸手碰她的肩膀。

她咬了咬唇,刚想回头,却瞥见柜台前的徐逸阳突然抬手,指尖对着她的方向,似乎弹了一下什么——动作很轻,快得像错觉。几乎是同时,白玄卿也微微侧了侧身,袖口轻轻晃了一下,像是有风从他袖口里吹出来。

下一秒,那股贴着皮肤的冷风突然消失了,连带着身后那股“存在感”,也瞬间没了踪影。

苏小渔愣在原地,手里捏着金箔,转头看向柜台前的两人。徐逸阳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香烛,正抬头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波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白玄卿则笑着看向她,语气自然:“苏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苏小渔定了定神,把手里的金箔和香烛递过去,“这些是样品,您看看。”

徐逸阳接过香烛,指尖碰到她的手时,苏小渔突然感觉到,脖子上的玉坠又烫了一下——比刚才更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烧起来,顺着锁骨往心口钻。她下意识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不算热,却很清晰。

徐逸阳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目光落在她的领口,盯着那枚血凰泪玉坠,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失神。那枚玉坠的形状、白玉里的血丝,像极了他记忆里的某样东西——可具体是什么,他又想不起来,只觉得心口莫名地发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疼。

“徐总?”白玄卿碰了碰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提醒,“香烛的品质还可以,要不要再看看纸扎?”

徐逸阳回过神,收回目光,指尖捏着香烛,语气恢复了平静:“就这个吧,香烛和纸钱各要五十份,纸扎的话,楼阁要两层的,车马要一匹马,不要佣人。”

苏小渔点头,拿出账本记录:“好的,楼阁和车马需要现做,明天下午可以来取,或者我给您送过去?”

“送过去吧,”白玄卿接过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徐总的地址,明天下午三点前送到就行,费用我们现在付。”

苏小渔接过名片,上面印着“徐氏集团 副总经理 徐逸阳”,地址是江枫城南部的别墅区——那是江枫城最昂贵的地段,住的都是有钱人。她把名片收好,报了价格:“一共两千八百六十元,微信还是支付宝?”

徐逸阳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时,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玉坠上。那枚玉坠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白玉里的血丝像是活了过来,在玉坠中心轻轻晃动——他的心跳突然快了几分,像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挣扎,想冲出来,却被一层雾挡住了。

“付款成功了。”白玄卿看了眼手机提示,对苏小渔说,“麻烦您明天准时送过去,要是有什么问题,我们会给您打电话。”

苏小渔应了声,把账本收好。徐逸阳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跟着白玄卿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苏小渔——她正低头整理手里的金箔,侧脸在烛火下显得很柔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像幅安静的画。

“徐总,走了,雨还没停呢。”白玄卿撑着伞,在门口等他。

徐逸阳收回目光,走进雨幕里。伞沿落下的雨丝,挡住了他的表情,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口的雨雾里。

苏小渔直到听见铜铃再次响了一声,才抬起头。窗外的雨还在下,青石板路上的水洼里,映着香樟树的影子,晃悠悠的。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已经不烫了,又恢复了冰凉的触感,像刚才的发烫只是错觉。

可她心里清楚,不是错觉。

还有刚才那股冷风,那个碰她头发的小东西,以及徐逸阳和白玄卿下意识的动作——他们好像知道什么,又好像在掩饰什么。

她走到门口,看着巷口的方向,雨雾里已经没了那两个人的身影。只有风裹着雨丝吹过来,带着点凉意,钻进她的衣领里。

她低头,指尖轻轻拂过玉坠上的血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刚才那个叫徐逸阳的男人,她在哪里见过,又好像,那枚玉坠和他,有着什么说不清的联系。

雨还在下,苏记的烛火在风里轻轻晃动,映着满屋子的香烛和纸扎,安静得只剩下雨打屋檐的声音。

苏小渔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店里。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扎纸扎的楼阁和车马,要整理明天要送的香烛,还要把养父母的照片擦一遍——他们的照片放在柜台后的相框里,笑得温和,像在陪着她。

只是她没注意到,柜台底下的阴影里,有个小小的、半透明的影子缩在那里,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像是被什么吓住了,不敢再出来。

而巷口的车里,白玄卿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徐逸阳,语气带着点试探:“刚才那个小鬼,你没必要出手吧?我一个人就能解决。”

徐逸阳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里,语气淡淡的:“她身上有玉坠,小鬼伤不了她,我只是嫌吵。”

白玄卿笑了笑,没拆穿他——刚才那小鬼明明只是想戏弄苏小渔,没什么恶意,徐逸阳却第一时间出手,动作比他还快。说到底,还是因为那枚玉坠,还有那个女孩本身。

“那枚玉坠,”白玄卿状似无意地提起,“很像王妃当年戴的那枚血凰泪。”

徐逸阳的指尖突然攥紧,掌心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雨丝,眼神里又浮现出那种沉郁的情绪——百年前酆都大乱的场景,又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火光、厮杀声、璃玥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还有她最后那句“王上,等我回来”。

他等了一百年,从酆都等到人间,轮回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这个雨天,看到了一枚像极了血凰泪的玉坠,还有一个让他心口发紧的女孩。

“明天送东西的时候,”徐逸阳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去。”

白玄卿挑了挑眉:“怎么,徐总不敢见人家小姑娘?”

徐逸阳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冷:“我是怕你又多嘴。”

白玄卿笑出声,没再反驳。车里的气氛安静下来,只有雨丝打在车窗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什么未完的故事。

苏记里,苏小渔已经拿起了竹篾,开始扎纸扎的楼阁。竹篾很细,她的指尖很稳,穿梭在彩纸之间,动作熟练。烛火映着她的侧脸,脖子上的血凰泪玉坠泛着淡淡的光,白玉里的血丝,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轻轻跳动了一下。

梅雨季节的雨,还没停。而这场跨越百年的寻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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