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宁的话如同惊雷，在尉迟柠墨耳边炸响，让他方寸大乱。那未竟的猜测——“难不成我就是红儿贵妃”——悬在两人之间，空气凝固，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呼吸声。
楚昭宁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和无法掩饰的惊惶，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迂回，直接问出了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尉迟柠墨，我到底是不是红儿？”
尉迟柠墨猛地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像是在极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重新睁开眼，眼底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刻意营造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几乎有些斩钉截铁，但细微的停顿还是泄露了那一瞬的挣扎。“你是红儿的贴身宫女，自小服侍她，与她情同姐妹。”
他避开楚昭宁直视的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仿佛在背诵一段设定好的说辞：“后来…红儿…贵妃娘娘，她将你赐给了我，让你好好照顾我的起居。我对你好，很大程度上，是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尊重她的安排。当然…”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日常表现也算乖巧懂事，所以我自然也愿意善待你。”
“而我此次下凡，”他继续道，语气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调子，“一来，是奉旨助你修行，盼你早日重归仙班；二来…也是为了寻觅红儿。她跳下诛仙台，魂魄不知散落何方，或已投入轮回…我需找到她。”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却像一盆冷水，将楚昭宁心中刚刚燃起的、名为“特殊”的火苗浇熄了大半。原来，所有的照顾与庇护，都源于另一个女人。她只是沾了光，甚至…像一件被转赠的物品。
“那你为什么不先去找红儿，反而先找到了我？”她不甘心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机缘巧合罢了。”尉迟柠墨回答得滴水不漏，“下凡之后，率先感应到的，是你身上属于天界侍女的那点微末印记。既先遇到了你，便先履行对你的职责。”
“你在天界…真的对红儿贵妃，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吗？”楚昭宁鼓起勇气，再次触碰那个禁忌的话题。
尉迟柠墨身形微僵，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沉默片刻，他吐出那套官方的说辞，声音低沉而压抑：“贵妃娘娘身份尊贵，臣…不敢僭越。”
又是这句话！楚昭宁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那他为何听到“红儿”二字会落泪，为何反应如此巨大，但她忍住了。她换了一个角度，带着几分试探，轻声问：“那…在凡间呢？天帝…应该看不到这里吧？你可以在凡间谈恋爱吗？”
尉迟柠墨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一下。他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别的什么。最终，他移开目光，语气模棱两可，却让楚昭宁的心猛地一跳：
“若遇良人…或许，可以考虑谈一段恋爱。”
若遇良人…可以考虑…
这句话像是一道微光，瞬间穿透了楚昭宁心中的阴霾。他不是完全拒绝！他给了可能性！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只要我努力，让他看到我的好？ 一股混合着希望与斗志的暗喜，悄然在她心底滋生，暂时压过了之前的失落与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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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明媚。许是昨夜情绪大起大落，楚昭宁醒来后格外想吃点熟悉的东西。“尉迟总，我想去吃肯德基早餐。”
尉迟柠墨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到了肯德基，他自然地用手机扫码支付。楚昭宁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最新款智能手机，惊讶道：“你…你怎么会有手机？还会用这个？”
尉迟柠墨一边将吸管插入豆浆杯，一边淡然解释：“那日锁定你位置后，为方便行事，我便去古玩市场，售卖了几件随身携带的、不算紧要的旧日饰品与玉佩。”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让楚昭宁目瞪口呆的数字，“所得款项，约莫百万。购置手机等物，绰绰有余。”
楚昭宁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百万？！卖了几件饰品？！这就是天界主将的财力吗？！
饭后，许是为了缓和气氛，或是兑现“体察民情”的承诺，尉迟柠墨提出带楚昭宁去城郊一个知名的生态农庄放松一下，体验采摘和捕鱼，晚上再去镇上的农家乐吃饭。
农庄景色宜人，瓜果飘香。然而，当他们兴致勃勃地前往专门用于游客捕鱼的水塘时，却发现入口处立着“暂停开放”的牌子，周围还拉着警戒线。
一个路过的小男孩见他们张望，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别去啦！这里昨天淹死人了！”
楚昭宁心里一咯噔。
小男孩继续道：“一个哥哥，东西掉水里了，他伸手去捞，‘噗通’一下就掉下去没影了！过好久才浮上来…吓死人啦！我听村里老人说，他是被水里的‘脏东西’给拖下去的，捞上来的时候，胳膊上、腿上，全是青紫色的手指印，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过一样！”
楚昭宁后背一阵发凉，下意识地看向尉迟柠墨。
尉迟柠墨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诡异的水面。“此事确有蹊跷，绝非寻常溺水。需得彻查。”
但他随即压低声音对楚昭宁道：“此刻周围尚有其他游客，人多眼杂，若真是邪祟作恶，贸然施法探查，恐打草惊蛇，亦或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需待游人散尽，入夜后再行处置。”
两人于是先去镇上的农家乐简单用了午饭，随后便回到水塘附近，找了个僻静处耐心等待。时间一点点过去，农庄的游客逐渐离去，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也隐没在山后，水塘周围终于陷入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
夜幕降临，水塘在微弱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平添了几分阴森。
尉迟柠墨示意楚昭宁跟紧，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水塘边缘。他屏息凝神，指尖开始凝聚灵力，口中念念有词，准备施展搜寻邪祟踪迹的法诀——
就在咒文即将完成的刹那，一个极其轻柔、带着几分空灵缥缈，却又莫名熟悉的女声，毫无征兆地，自身后幽幽传来：
“尉迟将军…许久不见，在此荒村水塘，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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