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柠墨骤然回首。月光与农庄稀疏的灯火交织下,立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独特的白色战国袍,衣襟、袖口与裙摆处却以殷红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狐形暗纹,红白相映,既显古雅,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与华贵。她面容绝美,眉眼间自带一段风流妩媚,眼波流转间,却又蕴含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恒儿。”尉迟柠墨叫出了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似是旧识,又带着几分戒备。
这位被称为恒儿的女子,正是九尾狐一族的帝君。
恒儿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尉迟将军,不在天界执掌兵戈,怎会纡尊降贵,出现在这凡尘俗世的乡野水塘边?”
“本君也正想问你,”尉迟柠墨目光锐利,“九尾狐帝不在青丘纳福,游历人间,偏巧也到了这出事的水塘,未免太过巧合。”
恒儿轻拂衣袖,姿态慵懒:“人间繁华,远胜青丘孤寂,出来走走有何不可?听闻此地有异,心生好奇,便来看看。倒是将军你,何时成了专司处理凡间异闻的仙官了?”
尉迟柠墨不再与她做口舌之争,侧身引见:“这位是楚昭宁,我在天界时的贴身侍女,转世下凡后,现为我…在凡间的秘书。”他略一停顿,又对楚昭宁道:“昭宁,这位是恒儿,九尾狐一族的帝君。”
楚昭宁连忙点头问好,心中却因“侍女”和“秘书”的界定,以及恒儿那洞悉一切般的目光而感到些许不自在。
介绍完毕,尉迟柠墨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水塘。他并指如剑,凌空对着幽暗的水面虚划一下,低喝:“现形!”
“轰!”
一声闷响,水花炸开!一个足有成人大小、贝壳紧闭的巨大扇贝被一股无形之力硬生生从水底震出,重重落在岸边的草地上,外壳上还沾着湿滑的水藻和淤泥。
尉迟柠墨指尖青光一闪,一道灵力击在扇贝闭合处。蚌壳应声而开,露出内部景象——只见柔软的蚌肉之中,赫然嵌着几颗隐约呈现出痛苦人形的珍珠!珍珠表面流转着暗淡的光泽,仿佛禁锢着无形的魂魄。
“坏了!”恒儿柳眉微蹙,“这是蚌精吞人生魂,以血肉精气蕴养人形珠!那溺水少年,怕已是遭了毒手,魂魄被拘于此!”
尉迟柠墨却缓缓摇头,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那巨大的扇贝:“不,此事非这蚌精所为。此蚌不过刚刚开启灵智,气息微弱纯净,其本能只是在壳内蕴育珍珠,尚无害人之心,更无此能力。它更像是…一个被利用的容器。”
他伸手虚按在蚌壳之上,仔细感知,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这蚌壳之上,残留着一丝极淡却精纯的…锦鲤气息!腥甜中带着一股跃龙门的躁动。害人性命、炼化生魂的,应是修为不浅的锦鲤精!它将害死之人塞入这懵懂蚌精壳内,借其本能打磨人形珠,自身则隐匿幕后,吸纳炼化后的精纯能量。”
他抬眸,目光扫向水塘深处,又环视周围寂静的夜色:“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此刻定然就在不远处窥伺,或者…就在这水塘某处。我们在此静观其变,它总会露出马脚。”
为便于观察,尉迟柠墨决定在农庄的酒店暂住。他开了两间房,自己独居一间,便于打坐感应,楚昭宁则与恒儿同住一院。
夜深人静,尉迟柠墨在房内闭目打坐,神识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水塘区域。院中,楚昭宁与恒儿对坐,石桌上摆着一壶清茶。
恒儿打量着有些局促的楚昭宁,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小侍女,你可知你这位旧主,在天界是何等的风流人物?”
楚昭宁心头一跳,抬起头。
恒儿慢悠悠地品了口茶,语气带着几分讲述传奇的意味:“他与天帝那位冠绝三界的红儿贵妃,可是爱得痴缠,轰轰烈烈。私会数次,终究纸包不住火。天帝震怒,欲将他赐死。那红儿贵妃,倒是个痴情种,为了保他性命,竟当着天帝与众仙的面,纵身跳下了十死无生的诛仙台!”
楚昭宁屏住呼吸,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故事的细节,心依旧被揪紧。
“天帝见贵妃如此决绝,或许是念及旧情,或许是别的考量,终究饶了尉迟柠墨死罪,却也将他押入天牢,受尽折磨。”恒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后来,天界的雪凰公主,那位身份尊贵、冰清玉洁的殿下,一直倾心于尉迟柠墨。天帝大约也是心烦,眼不见为净,便索性将他从天牢放出,直接赐婚于雪凰公主。”
“你猜怎么着?”恒儿看向楚昭宁,美眸中带着一丝戏谑,“就在成婚当晚,宾客散尽,我们这位堂堂天界主将、新郎官尉迟柠墨,竟然卸下所有骄傲,跪在雪凰公主面前!他求她,求她允许他下凡,去寻找红儿贵妃可能散落的魂魄转世!”
楚昭宁震惊地捂住嘴。
恒儿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有几分钦佩:“那雪凰公主,也是位奇女子。她深爱尉迟柠墨,见他如此,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被他的痴情与担当所动,竟大义凛然地同意了。这才有了尉迟柠墨如今滞留凡间之事。”
楚昭宁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震撼、还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喃喃道:“原来…他下凡,是因为雪凰公主的成全…” 她忽然抓住恒儿话语中的关键,急切地问,“恒儿女帝,那我…我有时候会梦到红儿贵妃跳诛仙台,甚至…甚至梦到过自己为她,为尉迟将军责打天兵…我…我是不是就是…”
“就是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插入。
两人回头,只见尉迟柠墨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面色沉静,目光却深邃地落在楚昭宁脸上,打断了她即将冲口而出的猜测。
他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出发吧,他出来了。”
一行人悄然离开酒店,再次潜行至水塘边的隐蔽处。夜色浓重,水塘平静无波。
突然,水面中央泛起一圈异样的涟漪。接着,一个身影缓缓破水而出。
那是一个男子,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脑后,面容俊美近乎妖异。他赤裸着上身,肌肤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健康的蜜色,水珠顺着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滑落。他缓缓走上岸,动作带着一种水族特有的优雅与慵懒,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妖气与水汽。
正是他们等待的目标——那条害人的锦鲤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