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沾湿裙裾时,我正躲在御花园偏殿后头。牡丹瓣落了一地,踩上去像踏进一滩死水。我蹲在假山石缝边,用银簪挑开伪装成花蕊的机关暗格。香炉底下的密信还在,纸面微潮。
指尖捏着那张染血指甲花粉的纸,昨夜太子离去前扫过案角的眼神又浮上来。他分明察觉到什么,却只说"早些歇着"。我把纸展开,右下角的"萧"字被水渍洇得模糊,可下方隐约有绣线暗纹——和大婚那夜林婉儿裙摆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原来她不是个简单的宫女,从一开始就不简单。那夜她站在梅树下对我说"皇后娘娘"时,眼里藏着的东西,我到现在才看懂。
午后日头毒,书房里檀香混着墨香都压不住空气里的紧绷。父亲坐在案几前,手指几次抬起又放下。我把密信拍在他面前,纸张翻飞间露出"废后在即"四个字。
"查得太深会死人的。"他说这话时目光避开我,落在墙上挂着的《江山万里图》。那是我十四岁那年他亲手挂上去的,当时他说:"这江山稳不稳,靠的是金裹琉璃。"
"您早知道?"我声音发抖,手扶着桌沿才能站稳,"兵部尚书造假账,户部侍郎递折子,御史台新来的言官是二叔举荐的人...这些您都知道?"
他终于抬头看我,眼神里有愧疚,有无奈,更多是藏不住的担忧:"若你真是皇后,就该学会闭眼。"
茶盏从手中坠地,碎瓷片映出他皱起的眉心,也映出我泛红的眼尾。我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书架上的一摞奏折。纸页纷飞间,那些"琉璃易碎需金裹"的话突然变得讽刺。原来我从来不是金裹的琉璃,只是个蒙着眼睛的棋子。
暮色四合时,我站在东宫侧殿外。窗纸透出烛光晃动,太子握着密信的手背青筋凸起。纸张被反复展开又攥紧,边缘已经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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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看到这封信..."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窗外宫灯摇晃,檐角铜铃轻响。我贴着墙根往后退,树影晃动间似乎有人一闪而过。
密信还在我袖中,纸面温热。想起今晨发现林婉儿绣线暗纹时的震惊,串联起三人关系时的彻悟,再到此刻听到太子这句话的心跳加速。他到底知道多少?又为什么要说"她若看到"?
我转身离开时脚步很轻,连自己都听不见。东宫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更鼓声,我知道这场棋局,该由我来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