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群岛的夏夜总是裹挟着咸湿的海风，浪涛拍击礁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吴邪躺在甲板上，望着头顶缀满繁星的夜空，手里把玩着一枚刚从海底捞上来的海螺，螺壳上的纹路被海水打磨得光滑温润，凑近耳边，还能听到微弱的潮声。
“发什么呆呢？”张起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海水的凉意。吴邪回头，看见他站在舱门旁，黑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像是从深海里走出来的影子。
“小哥，你醒啦？”吴邪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看星星。这地方的星星比杭州亮多了。”
张起灵没说话，却依言走过来坐下。甲板上还残留着白日暴晒的余温，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海风卷起吴邪额前的碎发，扫过脸颊，有些发痒。
这次来西沙，是胖子撺掇的。自从上次七星鲁王宫回来，吴邪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那片黑暗的墓道里。胖子说西沙海底有座沉船墓，里面说不定有宝贝，拉着他和张起灵就来了。船是租来的小渔船，船长是个皮肤黝黑的本地汉子，姓王，据说对西沙海域的暗礁和洋流了如指掌。
“王船长说明天带我们去三石礁，说那片海域的沉船最多。”吴邪把海螺递到张起灵面前，“你看，这海螺好看不？刚才在浅滩捡的，声音还挺清楚。”
张起灵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海螺。他的手指修长，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触碰到海螺时，吴邪似乎能感觉到那点微凉的温度顺着空气飘过来。“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将海螺凑近耳边，沉默地听着。
吴邪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忽然有点发痒。认识张起灵这么久，他好像永远都是这副样子，话少，安静，眼神里总藏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可不知为何，只要有他在身边，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吴邪心里的不安就会消散大半。
“小哥，你以前来过西沙吗？”吴邪忍不住问。
张起灵放下海螺，转头看他。月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异常清澈的眸子，却又深不见底，像是藏着整片海洋。“记不清了。”他说。
又是这样。吴邪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追问。他知道张起灵的过去是一片迷雾，或许不追问，才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胖子呢？睡死了？”吴邪转移话题，看向船舱。自从上船，胖子就抱怨着晕船，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舱里躺着。
“嗯，喝了点酒，睡熟了。”张起灵说。
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有海浪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渔火摇曳声。吴邪觉得有些困，靠在船舷上，眼皮渐渐沉重。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件带着海水气息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温暖而踏实。他知道是张起灵，却没有睁眼，只是嘴角悄悄弯了弯，在海浪的催眠声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王船长就带着三人驶向三石礁。船行半个多小时，海面渐渐变得浑浊，水下隐约能看到礁石的影子。“就是这儿了，”王船长指着前方一片海域，“下面有艘民国时期的商船，当年触礁沉的，听说船上运了不少瓷器。”
胖子一听有瓷器，顿时来了精神，早就穿好了潜水服，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胖爷我这就下去探探路！”
“等等，”张起灵拉住他，眉头微蹙，“水下有问题。”
吴邪和胖子都是一愣。王船长也有些惊讶：“这位小哥，你怎么知道？这片海域我常来，没听说有什么危险啊。”
张起灵没解释，只是看向水面。吴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平静的海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水色变得越来越暗，像是有墨汁在水里扩散。
“不对劲，”吴邪也察觉到了异常，“这水的颜色不对，像是有瘴气。”
王船长脸色变了变：“不可能啊，昨天还好好的……”话没说完，水面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一道黑影从水下猛地窜出，朝着渔船扑来！
“小心！”张起灵一把将吴邪和胖子推到一边，同时拔出背后的黑金古刀。那黑影落在甲板上，发出“啪嗒”一声响，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条两米多长的怪鱼，鱼头像是鲶鱼，却长着满嘴尖牙，皮肤黝黑，身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睛是诡异的红色。
“这是什么玩意儿？”胖子吓得后退一步，“西沙还有这种鱼？”
怪鱼在甲板上扭动着身体，发出“嘶嘶”的声音，猛地朝着最近的王船长扑去。王船长吓得脸色惨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张起灵身影一闪，黑金古刀划出一道寒光，精准地砍在怪鱼的头上。怪鱼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就在这时，水下又传来异动，无数黑影在水面下游动，越来越近。“不好，是鱼群！”吴邪惊呼。
张起灵脸色凝重：“这不是普通的鱼，它们身上有尸气，应该是被墓里的邪气感染了。”
王船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说：“船……船底！船底好像有东西在撞！”
船体剧烈摇晃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翻覆。胖子急道：“小哥，吴邪，咱们得赶紧走！这地方邪门得很！”
张起灵点头，对王船长说：“快开船，离开这片海域！”
王船长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到驾驶室，发动渔船，拼命朝着远处驶去。船后，无数怪鱼跳出水面，发出刺耳的嘶鸣，追了一段距离，才渐渐退回那片浑浊的海域。
渔船驶到安全地带，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王船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太邪门了……那片海域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难道是那沉船墓出了什么问题？”
吴邪看向张起灵：“小哥，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张起灵沉默片刻，说：“那艘沉船里，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那些鱼，是被墓里的东西影响了。”
“不干净的东西？”胖子搓了搓胳膊，“难道是粽子？胖爷我可不怕粽子！”
“不是粽子，”张起灵摇头，“比粽子更麻烦。”
吴邪知道张起灵不会无的放矢，他说麻烦，那肯定是真的麻烦。“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吗？”
张起灵看向三石礁的方向，眼神深邃：“不能回去。如果不把墓里的东西处理掉，这些怪鱼迟早会扩散到其他海域，到时候会有更多人遭殃。”
胖子虽然胆小，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挠了挠头：“那胖爷我就陪你们再走一趟！不过这次得做好准备，不能像刚才那样打无准备之仗。”
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回岸边准备装备，第二天再潜下去探查。王船长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只把他们送到岸边，便匆匆开船离开了。
回到岸边的小旅馆，吴邪翻出从家里带来的罗盘和洛阳铲，胖子则去镇上买了些炸药和驱虫粉。张起灵坐在窗边，擦拭着黑金古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小哥，你说那墓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吴邪一边整理装备，一边问。
张起灵停下动作，抬眸看他：“可能是尸蹩王。”
“尸蹩王？”吴邪和胖子都吃了一惊。尸蹩他们在鲁王宫见过，成群结队的，攻击性极强，而尸蹩王更是尸蹩中的王者，不仅体型更大，还能操控其他尸蹩，甚至影响周围的生物。
“没错，”张起灵点头，“刚才那些怪鱼，应该是被尸蹩王的邪气感染，才变成那样的。”
胖子咋舌：“好家伙，这尸蹩王够厉害的，隔着海水都能影响到鱼群。那咱们下去了，岂不是送死？”
“也不是没有办法，”张起灵说，“尸蹩王怕火和糯米，我们多带些燃烧瓶和糯米，应该能对付。”
第二天一早，三人带着装备，租了一艘更小的橡皮艇，再次驶向三石礁。这次他们没有靠近那片浑浊的海域，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礁石群，穿上潜水服，准备从水下潜过去。
“记住，跟着我，不要乱走。”张起灵看着吴邪，眼神严肃，“水下情况复杂，一旦走散，就往有光的地方游。”
“知道了，小哥。”吴邪点头，心里却有些紧张。他的潜水技术不算好，只能勉强应对，这次要潜到沉船墓里，还得对付尸蹩王，简直是九死一生。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他的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怕，有我。”他说。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吴邪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抬头看向张起灵，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丝毫波澜，却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吴邪咧嘴一笑：“嗯！有小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三人依次跳入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住身体。张起灵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防水手电，光束在黑暗的水下扫过，照亮了周围的珊瑚和礁石。吴邪跟在他身后，胖子断后，三人保持着紧密的距离，朝着沉船的方向游去。
大约游了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沉船轮廓。船体已经腐朽不堪，部分船板散落在周围，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海藻和淤泥。张起灵示意两人停下，做了个小心的手势，然后率先游向沉船的入口。
入口在船身侧面，被一块断裂的船板挡住了大半。张起灵用黑金古刀撬开船板，一股浑浊的水流涌了出来，带着刺鼻的腥臭味。三人屏住呼吸，钻了进去。
沉船内部一片漆黑，到处都是腐朽的木箱和散落的瓷器碎片。手电的光束扫过，能看到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吴邪注意到，那些瓷器碎片上，都爬着细小的黑色虫子，正是尸蹩的幼虫。
“小心脚下，别碰那些虫子。”张起灵低声说，声音在水下显得有些模糊。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沉船里摸索着，寻找尸蹩王的踪迹。走到船舱深处，吴邪突然感觉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张起灵及时拉住他，手电照向地面，只见那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嘶嘶”的声音。
“找到了。”张起灵眼神一凝，“尸蹩王应该就在里面。”
胖子从背包里掏出糯米和燃烧瓶，咧嘴一笑：“胖爷我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就让这尸蹩王尝尝胖爷的厉害！”
张起灵点点头，让吴邪和胖子躲在一旁，自己则握紧黑金古刀，慢慢靠近洞口。就在这时，洞口突然涌出大量的尸蹩，黑压压的一片，朝着三人扑来。同时，一只篮球大小的黑色虫子从洞里爬了出来，正是尸蹩王。它的外壳坚硬，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头部有一对巨大的螯钳，眼睛是诡异的绿色。
“开火！”胖子大喊一声，扔出一个燃烧瓶。燃烧瓶落在尸蹩群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不少尸蹩被烧死，发出刺耳的惨叫。吴邪也扔出糯米，糯米落在尸蹩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尸蹩们纷纷后退。
尸蹩王见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指挥着剩余的尸蹩朝着张起灵扑去。张起灵身影一闪，避开尸蹩的攻击，同时挥刀砍向尸蹩王。黑金古刀砍在尸蹩王的外壳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好家伙，这壳够硬的！”胖子惊呼。
尸蹩王被激怒了，猛地朝着张起灵扑来，巨大的螯钳带着风声。张起灵侧身避开，同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燃烧瓶，扔向尸蹩王的头部。燃烧瓶炸开，火焰瞬间包裹住尸蹩王的头部，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动作迟缓了几分。
“就是现在！”张起灵对吴邪和胖子喊道。
吴邪和胖子立刻冲上去，将手里的糯米和炸药包都扔向尸蹩王。炸药包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尸蹩王炸飞出去，撞在船舱的墙壁上，外壳出现了一道裂缝。张起灵抓住机会，纵身一跃，黑金古刀狠狠刺进尸蹩王的裂缝中。
尸蹩王发出最后一声嘶鸣，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随着它的死亡，剩余的尸蹩们像是失去了指挥，纷纷四散逃窜，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船舱里弥漫着烧焦的臭味和血腥味，难闻至极。
“终于搞定了……”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这尸蹩王可真难对付，差点把胖爷我吓尿了。”
吴邪笑了笑，看向张起灵：“小哥，你没事吧？”
张起灵摇摇头，站起身，擦了擦黑金古刀上的血迹：“我们该走了，这里不宜久留。”
三人收拾好装备，沿着原路返回。钻出沉船时，外面的海水已经恢复了清澈，阳光透过水面照进来，波光粼粼。吴邪回头看了一眼沉船，心里有些感慨，这次西沙之行，虽然凶险，却也让他和张起灵、胖子之间的情谊更深了。
回到岸边，已是傍晚。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了金黄色。三人坐在沙滩上，看着落日余晖，手里拿着冰镇的椰子水。
“这次虽然没拿到什么宝贝，但解决了尸蹩王，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胖子喝了口椰子水，满足地叹了口气。
吴邪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张起灵。他正望着海面，夕阳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清冷的轮廓。吴邪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真好，没有墓道的黑暗，没有粽子和尸蹩，只有海风、落日和身边的人。
“小哥，”吴邪轻声说，“以后我们还能一起这样看日落吗？”
张起灵转过头，看向吴邪。夕阳照亮了他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不再是以往的空洞。“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可以。”
吴邪笑了，笑得格外灿烂。他知道，张起灵的承诺从来不会落空。不管未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只要有小哥和胖子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海浪拍击着沙滩，发出温柔的声响。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天空被染成了深邃的蓝色，星星开始在夜空中闪烁。三人坐在沙滩上，沉默却温馨，仿佛要将这西沙的夜色，都融进彼此的记忆里。
胖子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行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回旅馆睡觉吧。明天一早，胖爷我带你们去吃西沙最好吃的海鲜！”
吴邪和张起灵也站起身，跟着胖子往旅馆走去。沙滩上留下三串长长的脚印，被海浪轻轻冲刷着，却始终没有完全消失。
吴邪走在中间，左边是吵吵闹闹的胖子，右边是沉默安静的张起灵。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充满了踏实的感觉。他知道，这只是他们冒险的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们去揭开，更多的危险等着他们去面对。但他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那笑容在夜色中一闪而过，却像一颗流星，瞬间照亮了吴邪的心房。
吴邪也笑了，加快脚步，跟上两人的步伐。夜色渐浓，西沙的海风依旧温柔，带着海水的气息，吹拂着三个少年的背影，也吹拂着他们即将展开的，充满未知却又无比坚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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