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药香还萦绕在袖间时,叶荷已踏上回天启城的路。马车碾过青石板,她望着窗外掠过的田埂,心里只记挂着按方煎药的时辰。七岁拜师辛白草,学的从不是飞檐走壁的功夫,而是草木枯荣的道理,此刻药篓里那些带着晨露的根茎,于她而言,比江湖传闻里的神兵更重要。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在谷外分道扬镳时,她只笑着挥了挥手。听他们说要去名剑山庄看比武,她并无太多兴致——那些剑锋相撞的铿锵,于她而言,远不如药炉里咕嘟冒泡的声响悦耳。她不懂什么是云天品剑,也分不清云台剑与琴剑的差别,回到叶府,换下远行的衣袍,坐在窗前看着侍女晾晒草药,日子便又回到了往常的模样。
而此时的名剑山庄,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剑林里杀气与酒香交织,百里东君握着酒葫芦,脚步踉跄地跃上比武台。他刚击败了宋燕回,酒意正酣,对面的是个白衣少年横剑而立,剑气凛然。围观者皆屏息,却见百里东君忽然笑了,随手扔掉葫芦,指尖虚虚一引,竟带出几分温润的书卷气。
“西楚剑歌……”台下有人低呼。
那剑法行云流水,没有凌厉的杀招,反倒像文人挥毫,笔走龙蛇间自有千钧之力。众人惊得站起身——这是儒仙古尘的独门绝技!那个被传早已亡故的西楚余孽,竟还活着?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江湖。各方势力的目光骤然聚焦在百里东君身上,有忌惮,有贪婪,更有对古尘的追杀之意。
几日后,一处荒僻的山坳里,古尘挡在百里东君身前,面对的是天外天的无法无天。他白衣染血,却依旧从容,抬手间,大道朝天的气劲铺天盖地而去。无法无天的攻势被生生扼住,经脉寸断,而古尘自己,也在那惊天一击后,缓缓倒下。
“师父!”百里东君的嘶吼刺破山林,却唤不回那渐渐冰冷的身体。
这些血与火的厮杀,叶荷一无所知。
她正坐在廊下,将晒干的药材分类入罐。午后的阳光透过紫藤架,在她素白的衣袖上投下斑驳的影。侍女端来新沏的茶,说起街上听闻名剑山庄比武的趣事,说有位白衣公子夺了把叫“不染尘”的剑,风度极好。
叶荷笑了笑,捻起一株晒干的薄荷,指尖萦绕着清苦的香气。“是吗?那倒不错。”
她不知道那“不染尘”的得主,此刻正抱着师父的遗体恸哭;不知道那套惊艳四座的西楚剑歌,背后藏着怎样的血海深仇;更不知道,这场远在名剑山庄的比武,已在无形中,为她平静的生活埋下了怎样汹涌的伏笔。
药香袅袅,天启城的日头缓缓西斜,叶荷将最后一罐药材盖好,起身时,天边正掠过一行归雁。她望着那雁影,轻轻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只想着明日该去药铺看看新到的药材。
江湖的刀光剑影,似乎永远也照不进她这方小小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