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滑过，转眼许愿入职已近一月。她逐渐熟悉了马嘉祺的工作节奏，也摸清了他一些未曾写在纸面上的小习惯。比如，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敲桌面，节奏平稳；比如，他极度疲惫时，右肩会比左肩微微僵硬一些；再比如，他看似对周遭漠不关心，实则观察力惊人，只是大多时候选择沉默。

这种沉默，在一次深夜收工后，被打破了。

那是在郊外一个废弃的工厂拍摄MV，直到凌晨两点才终于收工。团队人困马乏，收拾器材时都带着倦怠的沉默。马嘉祺换回自己的衣服，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他依旧背脊挺直，神情疏淡。

许愿跟着琳达清点完物品，确认没有遗漏，才最后一个走上保姆车。车内只开了几盏昏黄的氛围灯，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马嘉祺独自坐在最后排，戴着耳机，脸侧向窗外浓重的夜色，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许愿放轻动作，在自己靠前的位置坐下。车子平稳启动，驶入寂静的公路。连日奔波积累的疲惫感汹涌袭来，她靠在窗边，本想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被睡意俘虏。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个轻微的颠簸，许愿猛地惊醒。意识回笼的瞬间，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股清淡的、带着体温的暖意笼罩着自己。她微微一怔，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外套。

那外套质地精良，触手微凉丝滑，带着一种极淡的、熟悉的冷冽木质香气，是马嘉祺惯用的香水尾调。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眼望向车尾。

马嘉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仿佛从未动过。只是他耳机已经摘下，随意挂在颈间，视线似乎也从窗外收回，正落在前方的某处虚空。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

是他吗？

他怎么会……

许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股微热的暖流从心口蔓延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她想开口说谢谢，又怕惊扰了这静谧的、仿佛不真实的时刻。她最终只是悄悄地将外套往上拉了拉，让那清冽的气息更清晰地包围了自己。一种被小心呵护的错觉，让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颤动着。

车子抵达公司安排的公寓楼下，工作人员陆续醒来，低声交谈着下车。许愿抱着那件外套，等到众人都下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走到车尾。

“马老师，”她的声音因刚睡醒和紧张带着一丝微哑，“您的外套……谢谢。”

马嘉祺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怀里叠得整齐的外套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她的脸颊还带着睡意的红晕，眼神有些闪烁，像受惊又好奇的小鹿。

“嗯。”他接过外套，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递过一瓶水那样寻常，“夜里凉。”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像羽毛般轻轻搔过许愿的心尖。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在那片常日清冷的深潭里，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极淡的温和。

“您也早点休息。”许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然后匆匆下了车。

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她却觉得脸上热度未消。

这次小小的插曲，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微不可察的涟漪。之后的工作中，许愿发现，马嘉祺投向她的目光，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许停留。他依然话少，要求严格，但偶尔，在她完美地预判了他的需求，或者巧妙地化解了一个小麻烦后，她会听到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赞许意味的轻“嗯”。

这种无声的认可，比任何夸赞都更让许愿感到鼓舞。

一次品牌活动后台，场面有些混乱。马嘉祺刚结束采访，被主办方负责人拉着说话，而下一个环节的拍摄即将开始。琳达被媒体缠住脱不开身，许愿看着马嘉祺微微蹙起的眉头，知道他需要几分钟独处的时间来转换状态和整理造型。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对那位还在滔滔不绝的负责人露出一个得体而略带歉意的笑容：“王总，实在不好意思，马老师需要马上补一下妆，调整一下麦克风，拍摄那边导演已经催了两次了。您看……”

她语气恭敬，态度却不容置疑，巧妙地利用工作流程打断了对方的纠缠。负责人愣了一下，看看时间，只好讪讪地结束了谈话。

马嘉祺得以脱身，走向临时休息室。经过许愿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说了一句：“反应很快。”

许愿的心猛地一跳，抬头只看到他走向休息室的挺拔背影。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超越工作关系的、微妙的默契，正在他们之间悄然滋生。她开始不仅仅是一个称职的助理，更是一个能读懂他情绪、在他需要时恰到好处出现的……特别的存在。

而这种特别，对于习惯了孤独前行的马嘉祺而言，无疑是一种陌生而强大的吸引力。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安静而专注的身影，习惯了她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青草般的干净气息，甚至……有些期待看到她完成任务后，那双弯起的、亮晶晶的眼睛。

星光与萤火，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却因这逐渐清晰的引力，轨迹慢慢发生了偏移。而这偏移的尽头，是未知，却也是彼此都无法抗拒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