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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老巷里的新年轮

木香巷记事

一场秋雨过后,木香巷的青石板泛着润润的光,香樟树的叶子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木坊门口挂了块新木牌,是陈磊和林晓雨一起做的,正面刻着“陈记木坊·榫卯传承基地”,背面刻着一串名字——陈万青、张建国、陈磊、林晓雨,还有第一期体验课孩子们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缀着个小小的榫卯纹样,像给名字镶了道木边。

“今天有个学校要组织学生来参观,还想请您和张爷爷讲手艺故事。”林晓雨拿着日程表走进来,上面记满了接下来的安排:周三教社区老人做木梳,周五和非遗馆合作办展览,周末的体验课已经排到了下个月。陈万青正坐在老工作台前,打磨一块胡桃木,准备做个新的“松鹤延年”木盒,听见这话,抬头笑了:“行啊,正好把你张爷爷的木盒也带来,让孩子们看看老手艺的样子。”

说话间,张建国推着辆旧自行车来了,车后座绑着个木架子,上面摆着他珍藏的老工具——有爷爷传下来的墨斗,有当年在国营木工厂用的刨子,还有几个没做完的木盒坯子。“我把这些工具带来,给孩子们做示范,”张建国把工具一一摆在工作台上,“当年我学手艺时,师傅说‘工具是手艺的魂’,现在得让孩子们知道,这魂不能丢。”

陈磊则在整理阁楼,把爷爷留下的旧图纸、父亲年轻时的木作笔记,还有自己刻的小火车木牌,都一一摆在新做的展示架上。展示架是用拆老房子剩下的木料做的,榫卯结构,没用一根钉子——这是他特意跟陈万青学的,说“要让展示架本身,就是一门活手艺”。

上午十点,学校的孩子们来了,排着队走进木坊,眼睛里满是好奇。陈万青拿起那块打磨好的胡桃木,给孩子们讲“松鹤延年”木盒的故事:“当年我和你张爷爷,就是用这样的木头,一点点刻出暗纹,每一刀都要顺着木纹,就像每一步都要顺着良心走。”张建国则拿起墨斗,拉着线轻轻一弹,木头上立刻出现一道笔直的墨线:“这墨线就像手艺的规矩,不能偏,偏了,榫卯就合不上了。”林晓雨带着孩子们参观展示架,指着爷爷的旧图纸说:“这上面的每一道线,都是陈爷爷的爷爷画的,那时候没有电脑,全靠手画,画错一笔,就要重新来——就像咱们写作业,要认真,不能马虎。”孩子们凑在展示架前,有的指着小火车木牌问“这是谁刻的呀”,有的摸着老墨斗问“这个怎么用呀”,木坊里满是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春天的小鸟落在了香樟树上。

中午吃饭时,大家坐在香樟树下,吃着王奶奶送来的包子。王奶奶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忽然说:“我那樟木箱,前两天又响了,我打开一看,暗格里的照片好好的——我看啊,不是箱子响,是老手艺在跟咱们打招呼呢。”陈万青笑了,递给王奶奶一个刚做好的小木梳:“这是用香樟木做的,您用着,能想起当年的樟木箱。”

下午,非遗馆的工作人员来了,要给“陈记木坊”挂牌。牌子是红木做的,上面刻着“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陈万青和张建国一起,把牌子挂在木坊门口的香樟树上。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牌子上,红木的颜色和香樟的绿色映在一起,像给老巷添了道新风景。

挂完牌子,张经理拿着相机,给大家拍合影。陈万青站在中间,左边是张建国,手里拿着“松鹤延年”木盒;右边是陈磊,手里握着小火车木牌;林晓雨和王奶奶站在旁边,孩子们围在最前面,手里举着自己做的小木勺、小书签。相机“咔嚓”一声,把这一刻定格下来——老手艺、老故事、老人们的笑,还有孩子们的眼神,都藏在了照片里。

夕阳西下时,孩子们走了,木坊里渐渐安静下来。陈万青坐在老工作台前,继续打磨那块胡桃木,木屑飘起来,落在新挂的非遗牌子上,又被风吹走。陈磊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爸,以后咱们的手艺,再也不会丢了。”陈万青接过茶,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叶子在风里晃,树干上那个小小的“榫”字,在夕阳里格外清晰。

他忽然想起爷爷当年说的话:“手艺就像香樟树,只要根还在,就能长出新叶子。”现在他知道,这根,是爷爷留下的工具箱,是父亲传下的榫卯技法,是自己刻在木头上的“平安”,是陈磊手里的小火车木牌,是张建国的“松鹤延年”木盒,是孩子们刻在小木勺上的歪歪扭扭的字,是老巷里每一个藏着手艺故事的日子。

晚风又起,卷着樟叶香,吹过木坊的门,吹过新挂的牌子,吹过老工作台,吹过每个人的心头。陈万青低头,看着手里的胡桃木,慢慢刻下一道新的暗纹——不是“松”,不是“鹤”,是个小小的“和”字,刻在鹤的翅膀下,和张建国当年刻的“建”字,隔着几十年的时光,悄悄碰了碰肩。

他知道,这道新的暗纹,会和那些老的暗纹一起,藏在木头里,藏在时光里,藏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里,像香樟树的年轮,一圈圈,一层层,把老手艺和新日子,牢牢地扣在一起,结实,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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