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

逛完街，林薇把季涔愔送到小区楼下就回去了。

季涔愔推开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顺着门缝漫进楼道，把她疲惫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原本以为家里会和过去一周一样，只有客厅那盏长明的小夜灯亮着，却没料到客厅的主灯也开着，柔和的光线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沙发上。

是许南帆。

她愣了一下，手里的帆布包下意识地攥紧了。过去的一个月，他们像两条平行的线，她早上去医院上班时，许南帆已经穿着西装出门；她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客厅里只有他留下的半杯凉掉的咖啡，和书房里没关严的门缝里漏出的、早已熄灭的台灯微光。她没主动问，他也没主动说，玄关那张“醒了给我发消息”的便签，后来被他小心地夹在了她常用的那本笔记本里，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留白。

“回来了？”许南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起身时动作顿了顿，像是久坐后有些僵硬。季涔愔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淡了些，却还是能看出疲惫，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贴着一块小小的创可贴——大概是上次熬夜时不小心被文件边缘划破的，她当时看到了，却没来得及问。

“嗯。”季涔愔换了鞋，把帆布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目光扫过客厅的茶几。上面没像往常一样堆着文件，反而放着一个保温袋，袋子上印着她常去的那家糖水铺的logo。她心里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走到沙发边，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许南帆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她熟悉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他大概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季涔愔没催他，只是拿起茶几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杯子还是热的，显然是他刚倒不久。

“这一个月，让你担心了。”许南帆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案子太棘手，我怕你跟着我一起焦虑。”

季涔愔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是律所的案子？”

“嗯。”许南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一个女生，去年被她的上司侵犯了，想打官司，却没人愿意接。对方是上市公司的高管，人脉广，证据又少，一开始我们律所也犹豫过，怕赢不了，还会惹麻烦。”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喉结动了动。季涔愔看着他，心里突然就明白了——过去那些天，他躲在书房里抽烟，对着电脑熬到凌晨，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偶尔流露出的沉重，都是因为这个案子。

“她来找我们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垮了。”许南帆的声音里带着点涩意，“说家里人不理解她，说她‘小题大做’，朋友也劝她‘算了’，免得毁了自己的名声。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来律所，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赢，我想让他付出代价’。”

季涔愔的心揪了一下。她在医院见多了生离死别，却也知道，有些伤害比病痛更磨人——它藏在心里，像一根拔不掉的刺，稍微碰一下，就会疼得喘不过气。那个女生的绝望，她大概能想象到。

“我们接了案子后，才知道有多难。”许南帆继续说，“对方律师团队很厉害，一口咬定是‘自愿’，还找了几个‘证人’，说那个女生平时‘作风开放’。我们找证据，跑了好几个城市，找她以前的同事，调监控，甚至去查对方的银行流水，就想找到一点突破口。”

他说起那些细节时，眼神里带着点疲惫，却又透着一股坚定。“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要输了。那个女生给我打电话，哭着说‘许律师，是不是我真的错了？是不是我不该揪着这件事不放？’。我只能跟她说‘再等等，我们再找找，一定有办法’。可挂了电话，我自己都没底。”

季涔愔看着他，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早上，她蹲在床边，看着他蹙着眉头睡觉的样子。原来那时候，他心里装着这么多事。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他的手很凉，大概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血液循环慢了。

许南帆感受到她的触碰，愣了一下，然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粗糙，却很温暖，把她的手紧紧裹在里面。

“我们熬了好几个通宵，终于在对方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了线索。”许南帆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那天晚上，他送那个女生回家，记录仪里录下了她的哭声，还有他威胁的话。我们把证据提交上去，对方律师没辙了，最后法院判了他有期徒刑三年，还赔了精神损失费。”

“赢了？”季涔愔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赢了。”许南帆点头，眼底的沉重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昨天下午宣判的，那个女生当场就哭了，说‘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他说到这里，看着季涔愔，眼神里满是歉意：“对不起，这些天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案子上，忽略了你。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我怕我跟你说了，你会担心我，也会为那个女生难过。我不想让你承受这些。”

季涔愔看着他，心里的那些委屈和不安，像被温水慢慢化开了。她知道他不是故意忽略她，他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习惯了把不好的情绪藏起来，只把温柔留给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季涔愔轻声说，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但许南帆，以后有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哪怕只是告诉我‘我最近很忙，可能顾不上你’，也好。我不想再像这一周一样，看着你早出晚归，却不知道你在经历什么。”

许南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的脸颊有点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好，以后什么都跟你说。”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再也不让你一个人猜了。”

客厅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季涔愔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突然觉得，过去一周的等待和不安，都值了。她知道，他们之间或许还会有这样的“留白”，但只要他愿意跟她分享，愿意让她走进他的世界，那些小小的矛盾和暧昧，都会变成他们感情里的调味剂。

“对了，”许南帆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拿茶几上的保温袋，递给她，“给你买的糖水，你上次说想喝他们家的红豆沙，我今天路过，就顺便买了。还是热的，你尝尝。”

季涔愔接过保温袋，打开，一股甜甜的红豆香扑面而来。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温热的糖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甜得恰到好处。她看着许南帆，嘴角忍不住上扬：“很好吃。”

许南帆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他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好吃就多吃点。”他说，“以后只要你想吃，我就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