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镇的午后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暖，许知夏陷在工作室临窗的藤椅里，眯眼望着窗外斑驳的青石板路。

藤椅年久，一动就发出细碎的吱呀声，像极了她此刻岌岌可危的工作室境况。 账本摊在膝头，红笔圈出的赤字刺得人眼慌。虽说靠着接设计外包的活儿勉强吊着口气，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万幸工作室从始至终就她一个人，不用再分摊工资，不然早该关门大吉了。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忽然想起前两天刷到的那招募海报。她猛地坐直身体，藤椅发出一声短促的支呀声。

解锁手机点开海报，报名截止时间赫然显示“今日24点”。许知夏心脏一跳，指尖飞快划过屏幕，按照要求填完个人信息、上传简历，在倒计时 最后三分钟点了提交。屏幕弹出“报名成功”的提示时，她长长舒了口气，指尖还带着点紧张的抖动。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工作室喃喃自语：“只要这节目是真的想好好拍农业，不是瞎作秀，肯定能火。”窗外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账本的赤字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一周后的清晨，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时，许知夏正在给窗台上的多肉换盆。看到来电显示“种地吧节目组”，她手里的小铲子“当啷”掉在陶盆里。

“许小姐您好，我是《种地吧》的执行导演。很抱歉，您的报名条件暂时不符合我们的招募要求。”电话那头的声音公式化得冰冷。

许知夏捏着手机的指节瞬间泛白，盆里的多肉叶片都被她无意识碰掉了一片。但她深吸口气，声音依旧稳得像扎在土里的稻穗：“方便告诉我具体原因吗？我看招募启事里没写限制条件。”她自认简历上的技能栏不算寒酸，没理由连机会都没有。

“是这样的，许小姐，我们这次计划只招募男性嘉宾。”对方的语气带上了点歉意。

“就因为我是女生？”许知夏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去，“导演，能不能给我一个面试机会？种地这事儿，我觉得女生不比男生差。”

电话那头顿了顿，传来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可是我们的筹备方案里……”

许知夏趁热打铁，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方案也能调整不是？节目里有个女生，话题度和流量自然就来了——哪怕是争议性的，总比平平无奇强。我都不怕被骂，你们还怕什么？”

“那……我把您的情况和想法转告总导演，有消息再联系您。”对方的语气明显松动了。

挂了电话，许知夏把掉的多肉叶片插土里，心里没抱多大希望。她打开电脑，开始搜新的外包招标信息，指尖刚碰到鼠标，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手机——万一呢？

她不知道的是，节目组办公室里，执行导演正举着她的简历拍在会议桌上：“这姑娘简历绝了，会开收割机还考了证，连木工电工都懂，咱们正缺这种实干型的！她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加个女生嘉宾，话题度稳了。”总导演翻着简历上的技能清单，指尖在“独立装修整套民居”那行停住，敲了敲桌子：“让她来面试，杭州的面试点，给她加个号。”

两天后下午，许知夏正在出租屋的阳台录demo，吉他弦刚拨出第一个音，手机就弹出了面试通知。地点在杭州钱江新城的写字楼，离乌镇高铁不过半小时。她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工装外套，揣上简历和手机就往高铁站冲。

面试等候区坐得满满当当，清一色的年轻男生。许知夏推门进去时，好几道目光齐刷刷扫了过来。她径直走到后排，在一个穿白色连帽外套的男生身边坐下——男生侧脸线条干净，低头看手机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着又可爱又清爽。

男生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抬头时愣了愣，视线在她手里的报名表上停留了两秒，又飞快移回她脸上。他把手机揣进兜里，礼貌地偏过头：“你好，我叫李昊。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面试这个节目的吗？”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

许知夏晃了晃手里的报名表，嘴角弯起个浅笑：“许知夏。不出意外的话，咱们是竞争对手。”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刚好落在她笑起来的梨涡里。

李昊心里嘀咕了句“许知夏”，这名字软乎乎的，和眼前穿工装外套、短发利爽的女生实在反差太大。

“下一位，李昊！”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李昊猛地站起来，膝盖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发出“咚”的一声。许知夏见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慌，加油。”

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李昊的耳尖瞬间红了。他慌忙点头，快步往里走，临进门时还回头喊了句：“你也加油！希望能再见到你！”

李昊刚进门，就有工作人员过来引许知夏去了隔壁的面试间。她把提前整理好的简历递过去，对面的总导演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简历的技能栏上，眉头微微挑起。

“许小姐，先说说为什么想参加我们节目？”导演的语气很平静。

“因为觉得这节目真的有意义。”许知夏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很亮，“现在太多节目为了流量瞎作秀，可土地这东西骗不了人，你对它用心，它就给你回馈，这种成就感是装不出来的。”

导演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暗赞“有眼光”，脸上却依旧严肃：“我看你简历写着会开收割机，还懂木工、电工？这些技能，一个女生要掌握可不容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审视。

许知夏早料到会有这一问，从容地掏出手机：“导演您看，这是我去年帮村里爷爷奶奶收稻子的视频。”她点开视频，画面里女生戴着安全帽，熟练地操作着收割机在稻田里穿梭。“为了方便才学的，农机驾驶证在简历后面附了复印件。联合收割机正在学，还没考证。”

她又翻出几张装修照片：“我现在住的房子是老房改造，墙面、家具都是自己弄的，木工电工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不算精通，但基本的活儿都能应付。”

导演看着视频里利落的身影，又扫了眼照片里精致的木工活，深吸了口气——这简直是节目组急需的“全能型人才”。他合上简历：“你的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需要和团队再碰一下。最迟明晚，会给你通知。”

许知夏起身道谢，推开门时，午后的阳光刚好裹着桂花香涌进来。她抬手挡了挡阳光，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