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荷塘的风卷着荷香穿过窗棂时，江风眠正在擦拭剑。剑身映着他沉静的眉眼，他磨得极慢，像是在琢磨什么心事。

虞紫鸢端着一碗新沏的莲子羹进来，放在桌边，看了眼他手中的剑，淡淡道：“今日练剑格外久。”

江风眠放下剑，接过瓷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才缓缓开口：“长泽和阿藏……已经失踪三年了。”

虞紫鸢的动作顿了顿。魏长泽是江风眠的挚友，藏色散人亦是名动一时的女修，三年前两人结伴夜猎失踪，再无音讯，成了江风眠心头一根隐刺。她没接话，只是走到摇篮边，看着里面正抓着拨浪鼓晃悠的江月月，小家伙咯咯笑着，胖手拍得鼓面砰砰响。

“他们的儿子，叫魏婴，”江风眠的声音很轻，“算算年纪，该有五六岁了。我想派人去找找，若是还活着，便接回莲花坞来。”

他抬眼看向虞紫鸢，目光里带着一丝探询。换作从前，或许他会犹豫，会担心她介怀藏色散人曾是他的师姐，担心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可这些年，守着江月月这个藏着惊天秘密的孩子，他们并肩扛过太多惊惶与隐秘，那些曾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早已被日复一日的默契与扶持磨平了。

虞紫鸢没回头，指尖轻轻碰了碰江月月的小脸，小家伙抓住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咂了起来。她的声音透过摇篮的木栏传过来，平静无波：“该找。”

江风眠微怔。

“魏长泽是你兄弟，”她转过身，眸色清明，“他的儿子，便是江家该护的人。”顿了顿，她补充道，“多派些人手，仔细些，别惊动了旁人。”

她没提半句藏色散人，也没说过半句酸话。那些曾被外人当作两人不和佐证的流言，在他们之间早已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江风眠看着她，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起身走过去，与她并肩看着摇篮里的女儿，轻声道：“多谢你。”

虞紫鸢瞥了他一眼，嘴角难得带了点浅淡的弧度：“谢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像从前那样，跟你吵一架？”

江风眠笑了，伸手想去揽她的肩，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倒不是抗拒，只是江月月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们，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他便顺势收回手，轻轻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头发：“等魏婴来了，月月便又多了个哥哥。”

“阿离和阿澄会护着他的。”虞紫鸢道，语气里带着笃定。江厌离性子温厚，江澄虽看着别扭，心肠却软，这几年对江月月疼得紧，想来对这个新来的弟弟也不会差。

当天下午，江风眠便点了几个稳妥的心腹，悄悄离了莲花坞，去魏长泽夫妇失踪的地界附近寻访。他没说要找的是谁，只嘱咐若是见到符合年纪的孤苦孩童，便仔细查探来历。

晚膳时，江厌离抱着江月月坐在膝头，给她喂着碾碎的米糕，江澄在一旁笨拙地用小勺子舀了点汤，想递过去，又怕烫着妹妹，小心翼翼地吹了又吹。

江风眠看着这一幕，对虞紫鸢道：“过些日子，或许家里会多一个孩子。”

江厌离好奇地抬头：“爹爹，是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江风眠柔声道，“是爹爹一位故人的孩子，以后便跟我们一起住。”

江澄立刻道：“我会教他练剑！”

江厌离也点头：“我会给他做莲藕排骨汤喝。”

虞紫鸢看着孩子们雀跃的模样，又看了眼身旁的江风眠，他正望着她，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荷塘的夜色漫进来，灯火在窗纸上投下一家人的剪影，安稳得像一幅不会褪色的画。

她想，或许这样也很好。多一个孩子，多一份热闹，也多一份寻常人家的烟火气。只是她和江风眠都知道，这份寻常之下，藏着多少需要守护的秘密——无论是江月月体内的九莲，还是他们突飞猛进的修为，亦或是这个即将被接入莲花坞的孩子，未来都可能被卷入未知的风暴。

但至少此刻，莲花坞的荷风是暖的，灯下的笑语是真的，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便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