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药

宫尚角那日离去后，徵宫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空气里仿佛无形中多了一根绷紧的弦。我更加谨言慎行，往返旧尘山谷的频率甚至刻意降低了一些，每次外出采买或义诊的时间也卡得极准，绝不多做停留。

宫远徵似乎并未将那次问话太过放在心上，他依旧沉浸在他的医毒世界里，只是偶尔，在我为他准备药膳或整理书案时，他会抬眸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想透过我这副温顺的皮囊，看清内里是否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这天下午，我正将晒好的药材收入库房，宫远徵忽然从炼药房出来，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丢给我。瓷瓶触手温润，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试试这个。”他语气随意，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记录下服用后的所有反应，细微之处也不可遗漏。”

我接过瓷瓶，心头微微一沉。试药。这是徵宫下人最惧怕的差事，也是宫远徵“信任”的一种扭曲体现——他只会让他觉得“有用”且“可控”的人，尝试他的新药。

瓶中药液呈淡金色，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清甜与苦涩的气味。我知道拒绝的后果，更知道这是一个进一步获取他信任的机会，尽管危险。

“是，公子。”我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拔开瓶塞，将里面不过一口份量的药液尽数饮下。药液入口微甜，滑过喉咙后却留下一股灼热的余韵，随即一股暖流向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我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心跳似乎加快了些许，精神也莫名地振奋起来，感官变得格外敏锐，连药库角落里灰尘漂浮的轨迹都看得一清二楚。但随之而来的，是太阳穴传来隐隐的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

“如何？”宫远徵观察着我的脸色，问道。我如实禀报：“精神振奋，感官敏锐，可视微尘，但……太阳穴伴有胀痛感。”

我依言静立在旁，默默感受着药力在体内的流转。那振奋感逐渐消退，胀痛感却并未减轻，反而带来一丝疲惫。这药，似乎是以透支精力为代价，换取短暂的感官提升。

就在这时，角宫的侍卫忽然出现在院外，朗声道：“徵公子，角公子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宫远徵闻言，立刻放下纸笔，对那侍卫道：“知道了，我即刻便去。”他转向我，吩咐道：“你在此处等着，记录不可中断。”说完，便匆匆随那侍卫离开了。

册子摊开的那一页，除了关于我这试药的记录，旁边还零散写着几味药材的名字，以及……一个让我心头骤紧的名字——“上官浅”。

字迹潦草，似乎是他思考时随手写下的。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代表疑问的标记。

上官浅……无锋的细作。她终于要进入宫门了吗？剧情的力量，果然还是在一步步推进。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名字代表的危险，更因为……宫远徵对此事的关注。他为何会在此刻，在试药的记录旁，写下她的名字？是角公子与他商议的内容？还是他独自在调查什么？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连同那药力带来的烦躁感，让我的思绪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