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

阿墨传来的信号像一根引信，点燃了我内心积压的所有紧张与不安。上官浅已然临近宫门，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徵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需放轻。

宫远徵似乎也进入了某种临战状态。他不再频繁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徵宫，炼药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他调试药剂的动作比以往更加迅疾精准，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混合了警惕与隐隐兴奋的光芒，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猎豹。

我按捺住所有情绪，如同往常一样，打理药圃，准备药膳，只是更加沉默，行动间也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我知道，宫远徵需要我此刻的“稳定”和“可靠”。

该做的准备都已就绪。宫门加强了防卫，宫远徵备足了可能用到的药物，而我也通过“夹竹桃”的耳目，确认了风暴将至的信号。剩下的，唯有等待。

然而，风暴的来临，远比我想象的更加突兀和凶险。

这日午后，宫远徵忽然将我唤至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随我出去一趟。”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城西，上次你‘感觉’有异的那片区域附近，再做最后一次巡查。”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竟要亲自去！还要带上我！是因为不放心别人？还是想借此机会，再次验证我那所谓的“直觉”？亦或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故意以此试探我？

无数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我低下头，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

我们并未带太多侍卫，只有两名他的心腹跟随。宫远徵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厉。我默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感受着前方传来的、混合着药香与凛冽气息的压迫感。

旧尘山谷城西，相较于市集，显得荒凉许多。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废弃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里，带着死寂的气息。这里正是之前无锋先遣小队藏身之处，也是阿墨他们发现可疑女性踪迹的大致方向。

宫远徵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丈量着每一寸土地，扫过每一处可能藏匿的角落。我跟在他身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担心遇到残余的无锋势力，更担心会与阿墨派出的观察哨不期而遇，那将是我无法解释的灾难。

就在我们巡查至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附近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灌木丛后、残破的矮墙后暴起！他们身着灰衣，动作迅捷狠辣，手中兵刃闪着淬毒的幽光，直扑宫远徵而来！竟还有漏网之鱼！或者说，是新的、来接应的无锋刺客！

“公子小心！”我失声惊呼。

宫远徵似乎早有预料，冷哼一声，身形不退反进，袖中寒光一闪，数枚淬毒的暗器已激射而出，精准地迎向冲在最前的两人。同时，他带来的两名侍卫也立刻拔刀迎敌，刀光剑影瞬间交织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刺破寂静。

场面瞬间混乱至极。刺客人数不多，只有四五人，但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招式刁钻狠毒，显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他们的目标明确——宫远徵！

宫远徵身形灵动，在刀光剑影中穿梭，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软剑，剑法诡异莫测，每每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逼得刺客连连后退。他的毒术更是防不胜防，指尖弹射出的药粉，或是剑刃上涂抹的剧毒，都让刺客忌惮不已。

我被他护在身后，被迫随着他的移动而躲闪，耳边是呼啸的刀锋和刺客临死前的惨嚎。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涌，脸色煞白。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厮杀，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

混战中，一名刺客似乎看出我是宫远徵的“累赘”，眼中凶光一闪，竟虚晃一招，避开宫远徵的剑锋，转而向我扑来，手中淬毒的短刃直刺我的面门！

那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死亡的恐惧攫住了我全部的呼吸。

“找死！”宫远徵厉喝一声，反应极快，软剑如毒蛇般回卷，格开刺向我的短刃，同时左手一掌拍出，带着凌厉的掌风，重重击在那刺客的胸口。

刺客闷哼一声，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鲜血。

然而，就在宫远徵为我解围的这电光火石之间，另一名一直游离在战圈外围、身形格外瘦小的刺客，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空档！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逼近，手腕一抖，一道乌光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绕过侍卫的拦截，直射宫远徵的后心！

那乌光速度太快，角度太毒，宫远徵刚刚为我挡下一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

“公子！”我几乎是凭借本能，想也不想地扑上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但我距离太远，速度太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宫远徵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转，避开了后心要害！

“噗嗤！”

乌光没能命中后心，却狠狠扎入了他的右臂！是一支淬了毒的袖箭！

宫远徵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但他眼神中的狠厉却愈发炽盛。他反手一剑，将那发射袖箭的刺客逼退，动作依旧狠辣，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一个不留！”他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杀意。

剩下的战斗结束得很快。在宫远徵和两名侍卫的全力绞杀下，最后两名刺客也很快毙命。

战斗停歇，现场一片狼藉，只余下几具尸体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宫远徵站在原地，右臂上的袖箭尤为刺眼，黑色的血迹正从伤口处缓缓渗出。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确认我毫发无伤后，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杀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随即，那目光便化为了沉沉的怒意，扫过那片灌木丛，以及袖箭射来的方向。

我惊魂未定，手脚还在发软，看着他手臂上那支乌黑的袖箭，心有余悸。方才那一刻，我几乎以为……

“走。”他收回目光，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转身便走。

我连忙跟上，目光扫过那片灌木丛深处，似乎看到一抹极淡的影子一闪而逝，如同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是阿墨的人吗？他们目睹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