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冥热浪是被冷汗惊醒的。

金属床板透着微凉的寒意，他坐起身时，作战服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深色。训练室的重力模拟器还在低鸣，像某种遥远的心跳声——刚才的梦里，有个穿着古代铠甲的男人站在星尘里，头盔下的目光灼人，开口时的声音和他自己的重叠在一起：“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

他转头看向隔壁床，冥天浪正皱着眉翻身，额角的碎发被冷汗粘在皮肤上。“又做那个梦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是梦里那位白衣医者握过的地方——对方递来疗伤草药时，也说了同样的话。

“嗯。”冥热浪压低声音，怕吵醒其他人，却见冥花浪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发梢凌乱，眼神里还带着梦靥的恍惚。“邪门了。”他抓了抓头发，“梦里那个唱戏的，甩着水袖跟我说‘前世今生’，腔调跟我上次在古文化星学的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冥初浪突然“哎哟”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手里还攥着个生锈的齿轮——那是他梦里那个铁匠塞给他的东西。“那人打铁的时候，火星子溅到我手背上，现在还觉得烫。”他举着手凑到光线下看，皮肤光洁，什么痕迹都没有，“他也说……”

“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五人异口同声地念出这句话，空气瞬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最靠窗的冥酷浪一直没说话，此刻却缓缓抬起头，帽檐滑落，露出眼底的青黑。他摊开手心，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压痕，像是握了太久剑鞘留下的。“梦里有个棋手，”他声音很轻，“他落最后一子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话的时候，棋盘上的星子突然变成了真的星星。”

连续七天，这个梦像设定好的程序，准时在午夜降临。

白天在训练场上，他们挥拳时总会想起梦里的动作：冥热浪的冲锋姿势，和铠甲武士挥刀时的弧度惊人地相似；冥天浪包扎伤口的手法，越来越像那位白衣医者；冥花浪在战术演练时突然使出的诱敌步法，竟和梦里戏子的台步如出一辙；冥初浪新改装的能量炮，核心结构莫名贴合了铁匠铺里的风箱原理；而冥酷浪在星图上标注伏击点的位置，总与棋手落下的最后一子重合。

“要不要跟心理教官说说？”冥天浪看着弟弟们眼下的乌青，有些担心。联盟的心理评估系统能检测精神异常，可这梦太过一致，反倒像某种无法解析的共鸣。

冥热浪摇头：“再看看。”他总觉得梦里的人没有恶意，那些重复的话语里，藏着一种沉甸甸的东西，像传承了很久的承诺。

第八天夜里，梦境有了变化。

不再是单独面对陌生人，而是五人同时站在一片混沌的星云中。梦里的五个人也并肩站在对面：铠甲武士、白衣医者、水袖戏子、抡锤铁匠、执棋先生。他们的面容在光影中模糊，却能看清彼此默契的站位——和现实中冥家兄妹的排序一模一样。

这一次，五人齐声开口，声音穿透星云，震得冥热浪他们耳膜发鸣：“我们守护过这方天地，如今交给你们了。”

“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五道微光从对面五人身上飞出，钻进冥家兄妹的眉心。冥热浪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泛黄的族谱，第一页画着五个模糊的人影，旁边写着“星际元年，守界五士”；冥天浪记起母亲的首饰盒里，有枚看不出材质的玉佩，纹路像极了梦里医者的药锄；冥花浪背包里那枚祖传的铜钱，正面刻着的花纹，和戏子水袖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梦醒时，天已经亮了。

训练场上，总教官看着五人打出的组合拳，突然咦了一声：“这套战术你们什么时候练的？攻防衔接比昨天流畅了三成。”

冥热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冥酷浪抬手调整了下帽檐，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大概是……突然想通了。”

那天的任务是清剿小行星带的海盗巢。当冥热浪的能量刃劈开敌舰舱门时，他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涌起一股熟悉的力量，像无数次挥舞过武器的本能；冥天浪在枪林弹雨中救下伤员，指尖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冥花浪在全息伪装网里穿梭，身形灵动得像在舞台上走位；冥初浪按下炸弹引爆器的瞬间，精准计算出冲击波范围，误差不超过半米；冥酷浪报出的跃迁坐标，刚好避开了所有陨石流，仿佛提前看过星图。

归途的星舰上，冥花浪突然笑了：“管他前世今生，反正现在守宇宙的是我们。”他掏出通讯器，给家里发了条消息：“爸妈，我们今天任务完成得超顺利，晚上想吃您做的星际鱼。”

冥酷浪望着舷窗外飞逝的星辰，眉心那道微光早已消失，却像在灵魂深处刻下了一道印记。或许那些重复的话语，从不是困扰，而是一份跨越时空的交接——就像祖辈把守护的责任传到父亲手里，现在，轮到他们了。

宿舍的灯再次亮起时，五张床上的人都睡得很沉。这一夜，没人再做梦。只有训练室的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五道浅浅的刻痕，像五把并排的剑，又像五颗连在一起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