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结束后,江望舒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精进剑法的诱惑,以及内心深处想见到蓝砚辞的期待,来到了后山那片用于切磋的宽阔平地。
此处果然热闹非凡。各家族弟子三五成群,或观摩,或切磋,呼喝声、剑刃破空声不绝于耳。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蓝砚辞正静立在场边,身姿如松,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场中比试的弟子,偶尔会出声指点一两句,言简意赅,却总能切中要害。
江望舒心中一喜,正想上前,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地凑了过来。

苏野·驰远“哟,不是说不来吗?怎么,还是舍不得错过你‘砚辞哥哥’的风采?”
苏驰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串刚摘的、红艳艳的糖葫芦,将其中一串递到她面前,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让人牙痒痒的笑容。
江望舒瞪了他一眼,本想硬气地拒绝,但那晶莹剔透的糖衣在阳光下实在诱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声嘟囔:
江姝·望舒“要你管。”
苏野·驰远“我不管你谁管你?”
苏驰远理所当然地说着,咬了一口自己那串糖葫芦,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场边的蓝砚辞,见对方也正看向他们这边,他故意凑近江望舒,压低声音,用带着糖渍显得有些黏糊糊的暧昧语气说:
苏野·驰远“慢点吃,别蹭到脸上,不然师兄我可又要‘好心’帮你擦了。”
江姝·望舒“你!”
江望舒刚咬下一颗山楂,被他这话噎得差点呛到,脸颊瞬间涨红,气得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江姝·望舒“离我远点!”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打闹”,在江望舒看来是气愤的驱赶,在旁人看来却透着亲昵。自然落入了不少人眼中。

蓝砚辞的目光在苏驰远几乎要贴到江望舒身上的动作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些。他移开视线,重新投向场中,只是那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的不悦。
聂默洲也在人群中,看到江望舒来了,眼睛一亮,本想上前打招呼,可见到她正与苏驰远“亲密”地站在一起,还分享糖葫芦!脚步顿时踌躇起来,眼神黯淡了下去,默默退到了人群更外围的地方。
金珩屿则是远远地看着,看到苏驰远那几乎不加掩饰的亲近姿态,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最终也只是垂下眼眸,将那份酸涩默默咽下。
这时,场中一场切磋结束,胜者是一位鎏金台的弟子,正有些得意地环顾四周。苏驰远眼珠一转,忽然扬声道:
苏野·驰远“这位金氏师兄好剑法!不知可否指点一下我这位师妹几招?”
他说着,将江望舒轻轻往前推了一步。
江姝·望舒“苏驰远!”
江望舒猝不及防,回头嗔怒地瞪他。
那金氏弟子见是近日风头正盛的“云梦明珠”江望舒,眼中闪过惊艳与跃跃欲试,拱手道:

金氏弟子“久闻江仙子大名,若能得雪柔君指点,是在下的荣幸。”
众目睽睽之下,江望舒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无奈地看了苏驰远一眼,后者正对她挤眉弄眼,然后对那金氏弟子还了一礼:
江姝·望舒“师兄言重了,请。”
两人在场中站定。江望舒收敛心神,守柔剑出鞘,剑光如水,姿态优美。她虽心绪有些烦乱,但一旦握剑,便立刻进入了状态。云梦泽的剑法绵密灵动,与她的人一样,看似柔和,实则后劲无穷。
那金氏弟子剑法走的是刚猛一路,起初还能凭借一股锐气占据上风,但几十招过后,便渐渐被江望舒那如同流水般无孔不入的剑势所压制,显得左支右绌。
苏驰远在场边看得眉飞色舞,比自己赢了还高兴,大声喝彩:
苏野·驰远“小望舒好样的!对!漂亮!”
他的声音格外响亮,引得众人侧目。江望舒在场上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江姝·望舒(“师兄真是到哪里都不忘喧哗!”)
就在她一招“莲动四方”即将逼得对方弃剑认输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蓝玦·砚辞“气沉丹田,剑意凝而不散,方是‘莲动’精髓。”
是蓝砚辞。
他不知何时已走到场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他的指点总是如此精准,直指要害。
江望舒心中一动,依言调整,手中守柔剑光华内敛,剑势却陡然变得更加凝练绵长,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瞬间将对手的最后一丝抵抗瓦解。
江姝·望舒“承让。”
她收剑而立,对那面露钦佩的金氏弟子微微颔首。
金氏弟子“江仙子剑法精妙,在下佩服。”
对方心悦诚服地拱手认输。
江望舒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先看向蓝砚辞,见他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中似乎有赞许掠过,她心中不由一甜。
然而,还没等她走向蓝砚辞,苏驰远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极其自然地就要去擦她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语气夸张:
苏野·驰远“哎呀,我们小望舒辛苦了!快擦擦汗!师兄给你拿着剑!”
江姝·望舒“我自己来!”
江望舒慌忙避开他的手,自己接过手帕,有些尴尬地看向蓝砚辞。

蓝砚辞的目光在苏驰远那殷勤备至的手和江望舒的脸颊上扫过,神色依旧淡漠,只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些。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向另一处切磋的场地,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江望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苏驰远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但很快又扬起笑容,揽住她的肩膀,被她迅速躲开,笑嘻嘻地说:
苏野·驰远“走,小望舒,师兄带你去吃好吃的,庆祝你刚才大展神威!”
江姝·望舒“不去!”
江望舒拒绝,心情因为蓝砚辞的离开和苏驰远的纠缠而变得有些烦躁。
苏野·驰远“那去看鱼?后山寒潭里的银鱼可漂亮了!”
江姝·望舒“不去!”
苏野·驰远“那去放纸鸢?我昨天刚做了一个……”
江姝·望舒“苏驰远!你很闲吗?!”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吵闹声渐渐远去。聂默洲看着他们并肩离去,虽然是一个在逃一个在追的身影,默默低下了头。金珩屿则悄然握紧了袖中的那株早已干枯的无忧草。
后山的剑影与喧闹依旧,只是那无形的情感涟漪,却在每个人心中,荡漾开不同的波纹。
是夜,月明星稀。
江望舒独自在客舍后的莲池边练剑,江望舒正在自己客舍的小院里练习一套新学的指诀,灵力流转于指尖,勾勒出淡蓝色的光晕,白日里苏驰远的纠缠和蓝砚辞默然离去的背影,依旧在她心头交织,扰得她心绪不宁,几次险些出错。
江恒·曜辞“啧,灵力浮散,心神不属,你这练的是什么?绣花枕头吗?”
一个带着明显嫌弃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江望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收起指诀,转过身,果然看到江曜辞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眉头微蹙,一脸“你太让我失望了”的表情。
江姝·望舒“要你管。”
江望舒学着他平日里的语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她知道江曜辞是关心她,但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总能精准地戳到人的痛处。
江恒·曜辞“我不管你谁管你?”
江曜辞走进院子,毫不客气地拿起石桌上她喝了一半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才斜睨着她。
江恒·曜辞“怎么?被苏驰远那个烦人精气得连基本功都忘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人?”
他最后那句话意有所指,眼神锐利地看着她。
他深知苏驰远对望舒的心思,也看得出蓝砚辞待她的不同,这两个人,一个炽热如火焰,一个清冷如冰雪,都非池中之物,却也都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江望舒脸颊微热,别开脸:
江姝·望舒“你胡说什么!我……我只是有些累了。”
江恒·曜辞“累了就休息,硬撑着摆弄这些花架子给谁看?”
江曜辞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走到她刚才练习的位置,随手演练了一遍她刚才那套指诀。他的动作流畅精准,灵力凝实,收放自如,与江望舒方才的滞涩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恒·曜辞“看清楚了?”
他收势,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江恒·曜辞“灵力运转,重在意随心动,气沉丹田。你方才心浮气躁,灵力自然散乱。遇到强敌,死的第一个就是你这种半吊子!”
他的话毫不留情,像鞭子一样抽在江望舒心上。她咬着唇,有些委屈,却又无法反驳。哥说得对,她刚才确实心思杂乱,想到了苏驰远的胡搅蛮缠,也想到了蓝砚辞清冷的背影……
江姝·望舒“我知道了。”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江曜辞那副冷硬的姿态终究是维持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别扭:
江恒·曜辞“……知道就好。云梦泽的剑法和术法,讲究的是根基扎实,水到渠成。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到她手里,动作有些粗鲁,仿佛生怕她拒绝似的。
江恒·曜辞“喏,凝神静气的药丸,阿娘……让我带给你的。”
他眼神飘忽了一下,补充道:
江恒·曜辞“别说不要,浪费了阿娘一片心意。”
江望舒握着尚带他体温的玉瓶,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多半是哥自己的主意,只是借了阿娘的名头。他总是这样,关心人的方式都如此别扭。
江姝·望舒“谢谢……哥。”
江恒·曜辞“嗯。”
江曜辞应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地加了一句。
江恒·曜辞“……别想太多。天塌下来,还有……还有我和阿娘。”
说完,他像是怕听到什么回应似的,快步离开了院子。
江望舒看着江曜辞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瓶,他就是这样,嘴上从不饶人,心却比谁都软。这份笨拙而真挚的关怀,像一道暖流,悄然驱散了她心中些许的阴霾和烦乱。
与此同时,在江不离的客舍内,气氛则有些微妙的不同。
金禹时今日带来了一本罕见的琴谱孤本。他依旧是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语气也算不上多么热络,只是将琴谱放在案上,淡淡道:
金禹时“偶然寻得此谱,或可一观。”
江不离有些惊讶地接过琴谱,翻看了几页,眼中顿时流露出惊喜之色:
江不离“这是……失传已久的《幽兰操》残谱?金公子,这太珍贵了……”
金禹时“不过是闲置之物,能入江姑娘之眼,便是它的造化。”
金禹时语气平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江不离因喜悦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气质温婉。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位未婚妻,似乎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只是个体弱平庸、平平无奇的女子。她……安静,却并非无知。
江不离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琴谱,抬起头,对上金禹时打量她的目光,脸颊更红了些,连忙低下头,小声道:
江不离“多谢金公子,我……我很喜欢。”
看着她这副羞怯又难掩欢喜的模样,金禹时心中某处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想起近日听闻的,关于江望舒的那些谣言。
金禹时“江姑娘……”
金禹时“近日……诸事纷扰,还需放宽心,保重身体为上。”
这算不上多么温存的安慰,但相比于他以往客套疏离的态度,已是难得的关怀。
江不离微微一怔,抬起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动容。她没想到,金禹时会主动提及此事,还会出言安慰她。她一直以为,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家族联姻的一个符号,无关喜怒。
江不离“我……我没事。”
江不离“多谢金公子关心。”
看着她眼中瞬间涌起的水光,金禹时忽然觉得,这位未婚妻,或许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索然无味。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
金禹时“琴谱既已送到,金某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他起身告辞,江不离将他送至门口。在他转身离去时,江不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手中紧紧攥着那本琴谱,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微弱的暖流。或许……这场婚约,也并非全无转圜的余地?
这日午后,日光暖融。江望舒正坐在亭中温书,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长睫垂下,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江曜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东西轻轻放在她面前的书页上。
江姝·望舒“嗯?”
江望舒从书卷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江恒·曜辞“顺手买的。”
江曜辞语气平淡,仿佛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耳根却几不可查地泛着微红。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亭外摇曳的花枝上,就是不看她。
江望舒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做得极其精巧的莲花酥,酥皮层层叠叠,宛如真正盛放的莲花,中心一点嫣红,是她最爱的馅。甜腻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眼睛一亮,拈起一块,咬了一小口,酥皮簌簌落下,豆沙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儿:
江姝·望舒“好甜!谢谢哥!”
看着她毫不设防的、因一点甜食就心满意足的笑容,江曜辞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嗯”了一声,依旧没看她,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将她散落颊边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耳垂,动作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江恒·曜辞“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兄长惯有的、略显嫌弃的语调,却比平时软和了许多。
江望舒冲他甜甜一笑,又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

江姝·望舒“哥,你也吃!”
江曜辞愣了一下,看着她指尖捏着的、带着她牙印的糕点,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就着她的手,低头快速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似乎一直甜到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江恒·曜辞“太甜。”
他蹙眉评价道,却将剩下的一半接过来,默默吃完了。
江望舒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偷偷笑了笑,心里像是被暖阳烘烤着,无比熨帖。她知道江曜辞嘴硬心软,最是疼她。
这份甜,不仅仅来自于莲花酥,更来自于这份无需言说、却始终存在的守护。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江曜辞总会站在她身边。他信任她,也在乎她,这份依赖,是她在这个复杂世界里,最坚实的底气之一。
然而,这份甜之下,却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酸涩。
正当兄妹二人享受着这静谧温馨的时光时,苏驰远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笑意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野·驰远“小望舒!原来你躲在这儿偷吃好吃的!见者有份!”
话音未落,人已一阵风似的卷进了亭子,伸手就要去拿石桌上的莲花酥。
江曜辞的脸色几乎是在瞬间沉了下来,快如闪电般出手,用剑鞘不轻不重地格开了苏驰远的手,声音冷得像冰:
江恒·曜辞“手不想要了,可以直说。”
苏驰远被挡了一下,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凑近江望舒,几乎要贴到她身上:
苏野·驰远“小望舒,你看他,多小气!一块点心而已……”
江恒·曜辞“离她远点。”
江曜辞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站起身,直接将江望舒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了苏驰远过于靠近的视线和气息。他盯着苏驰远,眼神锐利如刀。
江恒·曜辞“她不是你那些可以随意逗弄的师姐们。”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带着明显的敌意和划清界限的意味。
苏驰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摊了摊手:
苏野·驰远“江恒,你这话说的可就伤感情了。我怎么就随意逗弄了?我对我家小望舒,那可是真心实意、天地可鉴!”
江恒·曜辞“谁是你家的!”
江曜辞额角青筋跳了跳,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语气愈发毒舌。
江恒·曜辞“收起你那套油嘴滑舌,离望舒远点,否则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被哥哥牢牢护在身后的江望舒,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几乎每日都要上演的“对峙”,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轻轻拉了拉江曜辞的衣袖:
江姝·望舒“哥,师兄他就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她又看向苏驰远,带着些许歉意:
江姝·望舒“师兄,我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江恒·曜辞“我就是那个意思。”
江曜辞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回头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江恒·曜辞“你少跟他嘻嘻哈哈的,小心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他这话,既是在说苏驰远,那锐利的目光似乎也意有所指地扫过了远处那个沉默伫立的白色身影。
江望舒被哥哥说得有些窘迫,低下了头。
苏驰远看着江曜辞这副护犊子严防死守的架势,又看看江望舒那全然信赖地躲在江望舒身后的模样,心中那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他知道,在江望舒心里,江曜辞这个“哥哥”的地位,是他无论如何努力,目前都无法撼动的。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痞痞的笑容,对江望舒道:
苏野·驰远“行吧,小望舒,江恒不欢迎我,那我先走了。点心留着下次再吃,你可要记得想我啊!”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曜辞一眼,转身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走了。
亭子里恢复了安静。
江曜辞看着望舒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微软,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只能以“养兄”的名义,用这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去阻止其他男子的靠近,去守护这份他视若珍宝、却永远无法逾越界限的依赖。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江恒·曜辞“……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江望舒抬起头,看着哥哥眼中那复杂的情绪,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对师兄有如此大的敌意,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姝·望舒“嗯,知道了,哥。”
她信任他,依赖他,因为他是在这世上,除了阿娘(或许还有砚辞哥哥)之外,最不会伤害她的人。
江曜辞看着她清澈见底、全然信赖的眼眸,心中那份压抑的情感几乎要破土而出,却最终被他死死按捺下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甜吗?当然甜。她能如此依赖他,信任他,对他而言,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可悲吗?或许吧。他只能戴着“兄长”的面具,用最笨拙、甚至有些惹人厌的方式,去圈定他自己的领地,守护着这份永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恋。
日光依旧温暖,莲花酥的甜香尚未散尽。亭中的少女继续埋首书卷,而守护在她身边的江曜辞,心中却翻涌着无人能知的、甜蜜与苦涩交织的浪潮。他甘之如饴,也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