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幸曜每天都会给胥崧讲一个故事。
有时是关于因为毒品家破人亡的家庭，有时是关于在禁毒一线牺牲的警察，有时是关于那些成功戒毒、重新开始生活的人。
胥崧的反应越来越复杂。
有时，他会暴怒，摔东西，吼着让幸曜闭嘴，说他是在故意洗脑，是想让他背叛自己的家人。
“你就是想让我变成你的棋子！让我亲手把我爸送进监狱！你好立功受奖！”
他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
幸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有时，他会一个人沉默着。
坐在角落里，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颈间的星星项链发呆。
眼神里有痛苦，有迷茫，有挣扎，还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幸曜知道，那些故事已经开始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慢慢的发了芽。
这天，幸曜讲了一个警察的故事。
“我们队里有个老警察，干了一辈子禁毒，抓过无数毒贩。去年，他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为了保护线人，被毒贩打中了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只能提前退休。”
“他后悔吗？”
胥崧突然问，声音很低。
“他说不后悔。”
幸曜看着他。
“他说，只要能多抓一个毒贩，多截一批毒品，就能少一个家庭被毁掉。哪怕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胥崧低下头，手指摩挲着星星项链的吊坠：“值得吗？像你一样，卧底进来，随时都有可能会送命，值得吗？”
“值得。”
幸曜的语气坚定。
“因为我们守护的，是更多人的光明。而你们追逐的，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黑暗。”
“……光明……”
胥崧喃喃自语，抬起头，看着窗外。
“我妈说，星星是光明的指引。可我好像……早就看不见星星了……”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幸曜看着他，轻声说：“星星一直都在，只是被乌云遮住了。只要你愿意拨开乌云，就能看到。”
胥崧没有说话，只是将星星项链攥得更紧了。吊坠的棱角硌在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这些天，他其实偷偷出去过一次。不是为了给幸曜买东西，而是去了幸曜说的那个城郊的垃圾堆。
那里很脏，很臭，风一吹过，就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站在那里，想象着那个十七岁的男孩最后蜷缩在这里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还去了附近的一所中学，看到放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笑着打闹，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生在胥家，没有这些毒品和罪恶，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也像那些孩子一样，拥有自己的梦想，拥有光明的未来呢？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抑制。
回到住处，看到幸曜平静的脸，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警察说的是对的。
或许，真的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或许，他真的可以亲手摘下颈间的星星项链，让它不再只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可是，父亲的威胁，家族的罪孽，已经像铁链一样缠住了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胥崧看着幸曜，眼神里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他一直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可却每每在关键时刻总是害怕迈出那一步。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又变得沉重起来。
一场无声的较量，在两个年轻人之间，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仍在继续。而颈间的星星项链，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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