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宋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叠好的衣服,看见他站在门后,愣了一下,耳尖瞬间又泛起粉。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下唇那道淡痕更明显了,眼神也有些闪躲:“你……听见了?”
鱼梦龙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晨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想来昨夜为了照顾他,她根本没休息。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他喉咙发紧。
“对不起。”良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都是因为我,害你冒险,还差点毁了你的任务。”
宋冉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别过脸,反而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他眼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没有把衣服递过去,只是攥着衣角,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别说这个了。救下你,我从不后悔。”
鱼梦龙愣住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她继续说道:
“我没办法看着你被他们带走,没办法想象你可能受的折磨……”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着,像是终于要把藏了很久的话倒出来,
“李兴骂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就算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冲进去。”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连带着声音都微微发颤:
“李兴说的对,我救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任务的证人……更是因为我的私心。”
她顿了顿,眼尾泛起红,却执拗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于朦胧,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鱼梦龙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她那句“我喜欢你”在嗡嗡作响。
他以为自己会震惊,会慌乱,可涌上心头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与酸涩。
那些他不敢深究的情愫,那些他以为只是一厢情愿的猜测,原来早已在她心里扎了根。
刚刚还盘踞在心头的忧愁、愧疚、自我拉扯,在这句话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他看着宋冉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紧抿的唇,看着她眼里那点既紧张又坚定的光,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呼吸。
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轻轻握住了她攥着衣角的手。她的手很凉,在他的掌心微微颤抖。
鱼梦龙收紧了手指,用自己的温度包裹住她,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冉冉……”
千言万语,终究不如一个动作来得实在。他向前一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宋冉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像卸下了所有力气,缓缓靠在他胸前,手臂犹豫着环上他的后背,力道越来越紧。
“别再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了。”她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出来,带着点鼻音,“从决定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退路。”
鱼梦龙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感受着她轻轻的颤抖,心里那片因危险而笼罩的阴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些许暖意。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心里默默说着:好,我们一起面对。
客厅里的李兴大概是等得急了,传来一声轻咳。
两人慌忙松开手,宋冉捡起地上的衣服塞进他怀里,转身就往客厅走,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背对着他轻声说:
“快点收拾,别让李兴等急了。”声音里的颤抖还没散去,却多了点难以察觉的柔软。
鱼梦龙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还残留着她温度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十分钟后,三人两狗出了公寓楼。李兴依旧走在最前面,只是路过他们身边时,用眼角瞥了鱼梦龙一眼,那眼神里少了几分不耐,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宋冉跟在中间,偶尔偷偷抬眼瞟向鱼梦龙,撞上他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耳尖的红一路没褪。
鱼梦龙抱着两只狗走在最后,阳光落在他脸上,暖融融的。他看着宋冉的背影,心里突然无比笃定
——无论前面有多少风浪,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能闯过去。
下楼时,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下,宋冉的影子总在不经意间与鱼梦龙的交叠。
福丽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鼻尖蹭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嗅探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李兴早已把车停在街角的阴影里,是辆半旧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他倚在车门上抽烟,看见他们过来,把烟蒂摁在脚下的花坛里,拉开后座车门:“上车。”
鱼梦龙刚要弯腰坐进去,宋冉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往副驾驶的方向偏了偏头。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是想让自己坐在前面,离司机更近,也更方便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他心里一暖,顺从地绕到副驾驶座,刚拉开车门,就听见李兴在后座发出一声轻嗤:
“这会儿倒想起安全了?刚才在屋里磨磨蹭蹭的时候怎么不说?”
宋冉的脸“腾”地红了,没接话,只是加快脚步钻进后座,把行李箱塞到脚下。
鱼梦龙坐进副驾,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有电流在空气中悄悄窜过。
车子启动时,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李兴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目光警惕地扫过后视镜,嘴里却没闲着:
“新安全屋在旧钢厂那边,周围都是废弃厂房,便于隐蔽,但信号很差,进去后尽量别用电子设备。”
他顿了顿,瞥了眼鱼梦龙,“你那个微型录音器,确定没被人动过手脚?”
“应该没有。”鱼梦龙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我藏得很隐蔽,而且……”他看向后座的宋冉,
“宋冉救我的时候,特意检查过。”
宋冉在后排轻轻“嗯”了一声:“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确认东西还在,没发现被动过的痕迹,但稳妥起见,到地方后最好重新备份。”
李兴没再说话,只是把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单行道。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荒凉,高楼被低矮的平房取代,路边的围墙爬满枯藤,偶尔有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走过,眼神麻木地看着他们的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一栋废弃的红砖楼前。楼体斑驳,窗户大多空着,只有三楼的一扇窗挂着褪色的蓝布窗帘。
李兴熄火,从后备箱拎出一个黑色背包:“跟紧我,别乱摸东西,这里的电路早就老化了。”
鱼梦龙抱着狗跟在宋冉身后,踩着吱呀作响的铁楼梯往上走。楼梯间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每走一步都像在敲鼓。
宋冉走在中间,右手始终放在口袋里,鱼梦龙知道,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折叠刀——是昨夜她从酒店带出来的。
到了三楼,李兴用钥匙打开一扇破旧的木门,屋里一片漆黑。
他摸到墙上的开关摁了摁,头顶的灯泡闪了几下,发出昏黄的光。
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家具都是最简单的款式,看得出很久没人住过,沙发上蒙着一层薄灰。
“委屈几天。”李兴把背包扔在沙发上,
“我去检查一下周围,你们锁好门,别开门。”
他走后,宋冉先去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又检查了一遍门窗锁扣,才松了口气,转身对鱼梦龙说: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烧点水。”
厨房在阳台,她拧开生锈的水龙头,水流“哗哗”地响。
鱼梦龙走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
“其实……”他迟疑着开口,“我也喜欢你。”
宋冉的动作顿住了,手里的水杯“当”地一声磕在水槽上。
她慢慢转过身,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只是快步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
这次她抱得很用力,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福丽和火腿在他脚边转着圈,发出欢快的呜咽声。
“我知道。”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有点湿,“刚才在楼下,我就知道了。”
鱼梦龙低头,看见她耳尖的红又漫了上来,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窗外传来李兴回来的脚步声,宋冉慌忙松开手,转身去端水杯,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他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突然无比踏实。就算外面有密不透风的网,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只要身边有她,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灯泡又闪了几下,发出“滋滋”的轻响,却照得屋里一片温暖。
两只狗趴在地上打盹,李兴在客厅整理背包,宋冉端着两杯水走过来,一杯递给鱼梦龙,一杯放在李兴面前,指尖相触时,两人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危险还在暗处潜伏,但此刻,这间破旧的小屋里,却盛满了足以对抗黑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