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无声地划破城市的夜幕,车窗外的霓虹灯化作流动的光河,在沈翊紧闭的眼睑上投下模糊的色块。
他陷在副驾驶座里,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结,仿佛正被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拖向深渊。
轮胎轧过减速带的轻微震动中,杜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像在计算着什么。红灯亮起的瞬间,他松开方向盘,温热的手掌越过冰凉的档位操纵杆,稳稳覆上沈翊紧握的拳头。
指节相触的刹那,沈翊绷紧的肌腱微微跳动。杜城的手心像一块烙铁,烫开了凝固的寒意。
车身轻轻一顿,沈翊猛然惊醒。额角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他急促地喘气,瞳孔尚未聚焦
沈翊放开她!
杜城自然地抽回手,从杯座取出矿泉水瓶。瓶盖已经松了一圈,他递过去时水面晃出细碎的光。“
杜城又梦到那个女孩了?
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
沈翊仰头喝水,喉结剧烈滚动。水流顺着下颌线没入衣领,他抹了把脸
沈翊还是当年的事。绳子磨在手腕上的触感……比昨天更清晰了。
北江分局办公室的日光灯惨白如霜。
李晗的激光笔在幕布上游走,圈出两名受害者的证件照
李晗王娇,张倩,尸检显示都遭受过长时间虐待。数据库比对发现,二人少年时代都在天使孤儿院度过。
当“王娇”这个名字在空气中炸开的瞬间,沈翊的后背重重撞上铁皮文件柜,金属震荡的余音在寂静中久久不散。
杜城一把撑住他摇晃的身体,视线扫过资料页——王娇高中时期的证件照嚣张地咧着嘴,正是十六年前那个下午,把沙土倒进他饭盒的少女。
杜城迅速分配任务
杜城李晗查共同联系人,蒋峰走访家属,何溶月带法医组复勘……”
转身时却感觉衣袖被拽住。
沈翊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沈翊我去现场。
杜城你确定?
杜城的目光落在他失血的嘴唇上。
沈翊我是警察。
沈翊抬起眼睛,长睫毛在颧骨投下两片颤动的阴影。窗外适时掠过警笛的蓝光,将他瞳孔里燃烧的某种东西照得透亮。
废弃工厂的铁门被秋风推得吱呀作响。
夕阳透过破窗,将沈翊的身影拉成细长的剪影。他忽然蹲下身,指尖从积灰的墙角拈起半片星星贴纸——褪色的金箔边缘卷曲,与记忆里那个女孩手背的烫伤疤痕形状完美重合。
深夜的会议室烟雾缭绕。
沈翊将素描纸拍在白板上,铅笔勾勒出监控定格画面
沈翊嫌疑人骨架纤细,步态呈外八字,这是长期穿不合脚男鞋形成的代偿姿势。
笔尖点向模糊的手部特写
沈翊最关键的是这个扶墙动作——女性会用手掌支撑,而男性习惯用拳头。
李晗所以监控里是个女人!
李晗的投影光束剧烈晃动。
杜城猛地俯身敲击键盘,员工档案页面飞速滚动。鼠标光标停在一个名字上
杜城林玥,孤儿院护理员,七年前因保护被霸凌的孩子与王娇等人冲突,右手烫伤。
画室里的铅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当素描稿上少女的眉眼逐渐清晰时,沈翊手中的铅笔突然折断。
画纸上那双倔强的眼睛,与记忆里咬断绳子的女孩完全重合。
画像飘落在地的瞬间,杜城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调取的病历。
杜城小细胞肺癌晚期,最多三个月。
杜城弯腰拾起画像,指腹轻轻拂过纸上的裂痕
杜城她不是在复仇,是在清除当年的施暴者,为再也不会长大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沈翊望着画纸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沈翊可她还是我记忆里那个……会为被欺负的孩子咬断绳子的人。
杜城打开证物袋,无数星星折纸倾泻而出。每颗星星的翼角都写着名字,最大那颗展开的纸条上,沈翊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