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肋骨处的剧痛随着胸腔的起伏阵阵袭来。
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带来一种诡异的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沈翊的额头抵着粗糙的水泥地,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摩擦带来的刺痛,来维持即将涣散的意识。
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真的完了。
雨衣人走向仓库深处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渐行渐远,似乎是在角落的一个工具箱里翻找着什么,嘴里还低声咒骂着,抱怨工具的锈蚀。
就是现在!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沈翊将所有意志力集中在背后被捆住的手腕上。塑料扎带捆得非常紧,深深勒进了皮肉,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但他强忍着,凭借记忆和对身体极致的控制,扭曲着手指,艰难地向后摸索。
裤子的后袋……平时习惯性地,他会把那个小巧的、用来裁开画纸包装的金属笔头放在那里……那东西很小,很薄,边缘甚至有些锋利……
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汗水、血水和灰尘混合在一起,让动作变得湿滑而滞涩。他咬紧牙关,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细小的金属物体!
就是它!
心脏因为希望的刺激而剧烈跳动了一下,牵扯着胸口的伤,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紧压抑住声音,耳朵警惕地听着远处的动静。雨衣人还在翻找,暂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他用两根手指,像镊子一样,极其小心地、艰难地试图将那个不到两厘米长的金属笔头从口袋夹缝中抽出来。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耗费着他巨大的体力和精力。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
终于,金属笔头被夹了出来,滑腻的触感让他差点脱手。他赶紧用指腹死死捏住,调整着角度,将笔头尖锐的边缘,对准了手腕上那根该死的塑料扎带。
摩擦,来回地摩擦。
动作必须轻,不能发出声音。力道必须巧,既要试图磨损扎带,又要避免笔头滑脱伤到自己。在这黑暗和寂静中,这细微的“沙沙”声,在他听来却如同擂鼓般响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他能感觉到扎带似乎被磨掉了一点点极细微的塑料屑,但距离断裂还遥遥无期。而体力,正在飞速地流逝。失血和疼痛带来的寒冷感越来越重,意识又开始像潮水般想要退去。
不行!坚持住!他在心里对自己嘶吼。杜城……杜城一定在找我!他一定能看懂那幅画!他一定会找到这里!
想到杜城,仿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回想起杜城那双总是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在关键时刻无比可靠的眼睛;想起他破案时专注的神情;想起他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的洞察力……
对,还有那幅画!画里的雨衣人,画里凶手脚边那个被忽略的金属片!那是关键!只要杜城看到……只要他们找到那个……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的翻找声停了。
雨衣人似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脚步声再次响起,朝着沈翊的方向走来,比刚才更加沉重,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沈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立刻停止了动作,将金属笔头紧紧攥在手心,身体恢复成原本蜷缩的姿势,闭上眼睛,假装依旧处于半昏迷状态。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沈翊身边停下。一股混合着汗臭、烟味和铁锈的浓重气息笼罩下来。
沈翊能感觉到对方蹲了下来,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啧,这么快就不动了?真没劲。”雨衣人用脚踢了踢沈翊的小腿。
沈翊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等待着未知的折磨。
然而,预想中的殴打并没有立刻到来。雨衣人似乎是在欣赏他的“作品”,或者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短暂的寂静,比直接的暴力更让人窒息。
突然,仓库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像是汽车关门的声音!
声音非常轻微,但在死寂的夜里和空旷的仓库环境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雨衣人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起了一阵风。
沈翊的心跳骤然加速!是幻觉吗?还是……
雨衣人显然也听到了,他警惕地侧耳倾听,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再理会地上的沈翊,快步走到仓库一个窗户的破洞旁,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几秒钟后,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妈的!这么快?!”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猛地转身,目光凶狠地瞪了地上的沈翊一眼,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是立刻灭口,还是……
就在这时,仓库外,更近一些的地方,传来了清晰的、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柱划过夜空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释放人质!”一个通过扩音器传来的、威严的声音划破了夜空,虽然隔着墙壁有些模糊,但听在沈翊耳中,却如同天籁!
是蒋峰的声音!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找到了!
希望如同炽热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冰冷和疼痛!
雨衣人彻底慌了神,他惊惶地环顾四周,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他看了一眼仓库另一个方向的小门,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沈翊,眼中闪过极度的不甘和狠厉。
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不能让他灭口!沈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滚!
与此同时——
“砰!!!”
仓库生锈的大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涌入,照亮了漫天飞舞的灰尘!
一个高大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手中紧握着手枪,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手持匕首的雨衣人,以及地上艰难移动的沈翊。
“警察!放下武器!”杜城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仓库内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在杜城身后,更多全副武装的警察鱼贯而入,战术手电的光柱将整个仓库照得如同白昼。
雨衣人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狂吼一声,不但没有放下匕首,反而狗急跳墙般地朝着离他更近的沈翊扑了过去!
“找死!”杜城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空旷的仓库内震耳欲聋。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雨衣人持刀的手腕!
“啊!”匕首当啷落地。雨衣人惨叫着捂住鲜血淋漓的手腕。
几名特警队员如猛虎下山般扑了上去,瞬间将雨衣人死死地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杜城看都没看被制服的凶手,一个箭步冲到了沈翊身边。
“沈翊!沈翊!”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不敢轻易碰触沈翊满身的伤痕。
手电光下,沈翊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带着血迹,衣衫凌乱,背后一片洇湿的暗红。但他看着杜城,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努力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城队……画……脚边……金属片……”
说完,他一直紧绷的意志终于松懈,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翊!坚持住!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杜城一把将陷入昏迷的沈翊小心地抱起,对着身后嘶吼,那双惯常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恐慌的急切。
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