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烛火彻夜未熄。皇后坐在紫檀木桌前，指尖捻着信纸边角，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从紫薇初入宫的疑点，到永琪对小燕子异乎寻常的关注，甚至连漱芳斋近日的炊烟次数都记在其中。末了，她提笔蘸了朱砂，在落款处重重盖下私印，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贴身太监：“连夜送往五台山，亲手交给老佛爷。记住，路上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太监哆哆嗦嗦接了信，用蜡封好藏进发髻，趁着月色从偏门溜出皇宫。他没注意到，暗处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背影——那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奉了密令监视坤宁宫动静多日。
天刚蒙蒙亮，侍卫已跪在养心殿的丹陛之下，将昨夜所见一五一十回禀。乾隆猛地拍响龙案，奏折散落一地，他指着殿外怒斥：“放肆！朕还没死呢，她就敢绕过朕，私通五台山！”
李德全连忙上前拾捡奏折，大气不敢出。他跟随皇上多年，从未见他发过如此大的火——龙袍的盘扣都崩开了两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分明是动了真怒。
“去！”乾隆一脚踹翻香炉，香灰撒了满地，“把那个送信的太监抓来！还有，去坤宁宫传朕的话，让皇后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宫门半步！”
侍卫领命而去，养心殿内只剩下龙案碎裂的声响和皇上压抑的喘息。李德全偷偷抬眼，见皇上正盯着墙上“正大光明”的匾额，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眼神里的怒火，比当年平定准噶尔还要炽烈。
他心里清楚，这把火，烧的不仅是皇后私递密信的僭越，更是对皇权的挑衅。老佛爷远在五台山清修，皇后此举，明摆着是想借太后之势压过皇上，这在朝堂上掀起的波澜，恐怕比当年的九子夺嫡还要凶险。
而此刻的坤宁宫，皇后正对着铜镜描眉，听闻皇上的旨意，手里的眉笔“啪”地掉在妆台上。她愣了片刻，随即冷笑一声：“他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未免太天真了。”
窗外的晨雾还未散去，紫禁城的琉璃瓦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谁也不知道，这封送往五台山的密信，会在平静的朝局里，搅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皇后捏着眉笔的手指猛地收紧，笔杆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传话的太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闭门思过？皇上倒是会给本宫安罪名。”
“娘娘，可要回话？”太监战战兢兢地问，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回什么？”皇后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晨雾涌进殿内，沾湿了她鬓角的珠花，“告诉他，本宫领旨。但别以为关得住坤宁宫的门，就关得住人心。”
说罢，她啪地合上窗，转身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紫檀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藏着另一封一模一样的密信。原来她早留了后手，昨夜送出的不过是封无关痛痒的幌子。
“去，把这个送到翊坤宫，让容嬷嬷亲自走一趟五台山。”皇后将木盒塞进太监怀里，眼神锐利如刀，“告诉容嬷嬷，若老佛爷问起，就说皇上在宫里豢养野丫头，搅得六宫不宁，本宫劝诫反被责罚。”
那太监刚要退下，却被皇后叫住：“等等。”她从发髻上拔下支金步摇，“拿这个当信物，老佛爷见了自会明白。”
金步摇上的凤凰嘴里衔着颗东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那是当年老佛爷赐的，说是见步摇如见她本人。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乾隆正将皇后私递密信的卷宗扔在李德全面前：“查！给朕查清楚，她这半年来往五台山送过多少信！还有，那个容嬷嬷，底细一并挖出来！”
李德全刚应下，门外突然传来永琪的声音：“皇阿玛，儿臣有话要禀。”
乾隆抬眼：“进。”
永琪走进殿，手里捧着块被雨水泡软的纸条——正是他塞给小燕子的那张。“儿臣刚才去漱芳斋，见小燕子把这个藏在枕头下，哭了半宿。”他顿了顿，“皇阿玛，皇后娘娘的密信，会不会和小燕子有关？”
乾隆拿起纸条，见上面“檐下嬉闹惹凝眸”几个字晕得不成样子，眉头拧得更紧：“皇后向来容不得异己，尤其是小燕子这种没规矩的。她怕小燕子得宠，更怕你护着她，这才想借老佛爷的手施压。”
“那……”永琪急道，“要不要护住小燕子？”
“护自然要护。”乾隆将纸条拍在案上，“但更要让老佛爷看看，她这个儿媳，是如何搬弄是非的。李德全，传朕旨意，让军机处拟份折子，把皇后近年干预朝政、私通外戚的事，一一列清楚，连同那封假密信，一并送往五台山。”
李德全一惊：“皇上，这怕是会惊动太后……”
“惊动才好。”乾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朕倒要让老佛爷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此时的五台山，容嬷嬷正踩着露水往菩萨顶赶。怀里的紫檀木盒硌得她心口发慌，却不敢慢半分——皇后说了，这事成了，她就能从奴才升成掌事嬷嬷，以后在宫里横着走。
而菩萨顶的禅房内，老佛爷正捻着佛珠听小和尚念经。听闻紫禁城来人，她睁开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让她进来。本宫倒要看看，皇后又有什么新花样。”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的光。一封真密信，一封假密信，两份各怀心思的折子，正沿着不同的路，往五台山汇聚。这场由密信引发的风波，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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