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初入宫时，不过是个懵懂的小丫头，凭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在宫里跌跌撞撞。皇上起初注意到她，是因她在御花园里追蝴蝶，一头撞进自己怀里，手里还攥着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傻气又鲜活。
那日御书房，皇上正批阅奏折，她闯进来送点心，见案上摊着西北地图，竟指着一处峡谷说：“这里我去过！藏在石头后面能摸到星星！”皇上一愣，细看之下，那处果然是个地势险峻的观星佳地，连钦天监都未曾留意。他忽然觉得，这丫头眼里的世界，比奏折上的文字鲜活多了。
后来皇上常找借口让她来御书房，有时是让她读奏折（其实是想听她叽叽喳喳的语调），有时是问她民间趣闻。她会盘腿坐在地毯上，讲街头小贩的吆喝，讲巷尾孩童的嬉闹，那些他从未接触过的烟火气，像清泉一样淌进他心里。
一次围猎，小燕子为追一只白狐跑脱了队伍，在林子里迷了路。皇上找到她时，见她正缩在树洞里打哆嗦，怀里还护着只受伤的小狼崽。他脱下龙袍裹住她，听她小声嘟囔：“它好可怜，像被人丢下的小狗。”那一刻，他看着她眼里的纯善，忽然觉得这万里江山，不及她眉间一点星光。
他开始破例带她出席宫宴，看她对着满桌佳肴直咂嘴，看她跟侍卫比划拳脚差点摔着，看她被大臣们的刻板吓得吐舌头。那些规矩束缚不了她，她像阵自由的风，吹散了他心头的沉闷。
“皇上，你总皱着眉，会变老的！”她伸手想抚平他的眉间纹，手到半空又缩回，红了脸。皇上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眉上，声音低沉：“那你多笑笑，朕就不皱了。”
宫中流言四起，说她恃宠而骄。她委屈地躲在假山后哭，皇上找到她，蹲下身替她擦泪：“怕什么？有朕在。”他第一次觉得，这龙椅再稳，不如她展眉一笑值钱。
后来，他撤了她的宫女身份，封了她做“和硕格格”，不是恩赐，是想让她名正言顺地站在身边。他教她读书，她教他爬树；他为她挡下明枪暗箭，她为他驱散深宫孤寂。
那日在太和殿，百官上奏请立皇后，皇上却看向阶下的小燕子，朗声道：“朕的心尖上，早就住着人了。”她愣在原地，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忽然明白，原来这深宫高墙里，也能长出不受拘束的爱，像她当初撞进他怀里那样，猝不及防，却又命中注定。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小燕子抱着一个刚摘的柚子，踮脚趴在御书房的窗台上，看皇上批奏折。
“皇上皇上，你看这柚子长得多圆！”她举起柚子晃了晃，袖子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皇上放下朱笔，抬头时眼底还带着奏折里的凝重，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却不自觉柔和下来：“小心摔着。”他起身走到窗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柚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引得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脸颊却悄悄红了。
“奴才刚从御花园摘的，你尝尝？”她献宝似的递过一把小银刀，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昨夜的星子。
皇上接过刀，却没立刻开柚子，反而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刚跑过？气息都没匀。”他的指尖带着批阅奏折的墨香，轻轻扫过她的鬓角，小燕子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忙转过头去看廊下的鹦鹉，假装研究鸟羽的颜色。
“皇上，你看那只绿鹦鹉，昨天还会学我骂贪官呢！”她扯着嗓子转移话题，声音却有点发飘。
皇上低笑一声，拿起银刀划开柚子皮，清甜的果香瞬间弥漫开来。他剥下一瓣递到她嘴边：“张嘴。”
小燕子下意识地张开嘴，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她眼睛一亮：“好甜！”
“喜欢就多吃点。”皇上又剥了几瓣放在掌心，看着她凑过来，小口小口地啄着吃，像只偷食的小雀。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连带着他案头堆积的奏折，似乎都染上了几分暖意。
“对了，”小燕子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昨天厨房做的糖糕，我留了两块，你尝尝？”油纸打开，金黄的糖糕冒着热气，还带着芝麻的香。
皇上刚要去拿，她却突然缩回手：“哎，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眼下都有黑圈了！”她皱着眉，伸手想去戳他的眼角，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小燕子的脸更红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些。
“处理完公务就睡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不过，若你每天都来送糖糕，朕倒愿意少睡些。”
“谁、谁天天给你送啊！”小燕子挣开他的手，转身就想跑，却被他拉住衣袖。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香囊，上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燕子，是她前几日绣坏了扔在一边的。
“这个，朕捡回来了。”他把香囊塞进她手里，“绣得不错，朕戴着。”
小燕子捏着香囊，指尖触到里面的薰衣草干花，鼻尖一酸，却故意板起脸：“绣得那么丑，你也不嫌弃！”
“你绣的，就不丑。”皇上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下午朕休沐，带你去护城河划船？听说那里的芦苇丛里藏着好多野鸭子。”
小燕子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真的？！”
“君无戏言。”他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万里江山再壮阔，也不如此刻她眼里的光，来得耀眼。
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清脆地叫着：“划船咯——划船咯——”
小燕子笑着捶了它一下，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御书房门口的身影，阳光落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竟一点也不刺眼，反而暖得像她怀里的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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