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
他最后的话语尚未完全落地,那缠绕在她腕间的黑气甚至还在传递着他冰冷而偏执的意志。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没有任何预兆,一股完全不同于玄明力量的、带着最纯粹毁灭与死寂意味的黑暗,如同最深沉的海底暗流,凭空涌现,又或者,它早已潜伏在侧,只等待这心神最激荡的一刻。
那不是魔气的侵蚀,不是力量的碰撞,而是……规则的抹杀。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只感觉胸口一凉,一种绝对的、万物终结的空洞感瞬间攫取了她所有的感知。比玄明的黑气更冷,比魔气蚀骨更令人绝望。
她低下头。
看见自己心口的位置,一道平滑的、没有任何血液流出的切口,正无声地扩大。身体像是风化的沙雕,从那个点开始,一点点化作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尘埃,无声无息地飘散。
缠绕在腕间的黑气发出了尖锐的、如同活物被撕裂般的哀鸣,剧烈地扭动起来,却无法阻止这来自更高层面的消亡。
她最后看到的,是玄明脸上那尚未褪去的、带着疯狂温柔的扭曲表情,在万分之一秒内,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他的瞳孔,在那瞬间缩成了两个极致的、映不出任何光线的黑点。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狠狠压缩。
他伸出的、想要碰触她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指尖萦绕的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溃散。
她消散得很快,快得像一个被戳破的幻影。
最后一点尘埃从他指尖飘过,带着一丝微弱的、她残留的气息。
禅房内死寂。
只剩下他一个人,维持着那个想要拥抱的姿势,站在原地。
墙壁上的裂纹停止了蔓延,翻卷的经书无力地落回地面。所有因他妄念而躁动的气息,都在那一刻,被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所取代。
他不动,不呼吸,仿佛也一同死去了。
过了很久,或许只是一瞬。
他僵直的指尖,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那只悬空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那里,曾经缠绕着连接她的黑气,此刻,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手腕上,那圈由他心尖血强行缔造、原本与她伤口相连的淡金色印记,发出一阵灼热的刺痛,随即,那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发黑,最终凝固成一道丑陋的、如同被烧焦的疤痕。
“……呵。”
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从他喉间溢出。
那不是笑,是某种东西彻底碎裂后,再也拼凑不起来的残响。
他抬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痛,没有愤怒,没有疯狂,甚至没有了之前的偏执。只有一片虚无的、彻底的空白。那双曾映照莲台、也曾为她燃起业火的眼眸,此刻像是两颗被挖空的宝石,只剩下黑洞洞的、吸收一切光线的窟窿。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颈,目光落在禅房虚空中的某一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魔王的气息——那带来绝对毁灭的源头。
他没有去寻找,没有去追踪。
他只是看着。
然后,他抬起那只带着焦黑疤痕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没有伤口。
却比被魔尊洞穿,更空,更冷。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发出。
但整个禅房,不,是整个寺庙,乃至更远处的天地,都仿佛听到了一声无声的、规则崩断的哀鸣。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微微扭曲,不是力量的外泄,而是某种内在的、支撑他存在的根基在瓦解。素白的僧袍无风自动,却不是之前的猎猎作响,而是一种缓慢的、如同灰烬般飘零的颤动。
他依旧站在那里。
却仿佛已经不在这个世间。
那双空洞的眼眸,最后看了一眼她消散的地方,然后,缓缓闭上。
“……幽冥吗?”
三个字,轻如叹息,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绝对的寒冷,和他自身彻底消亡前,最后一点执念化成的、足以撼动轮回的疯狂。
“那就……踏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