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Z大东门时，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七月的阳光像火舌舔舐着车窗，梧桐树影斑驳地洒在迎新广场上，横幅上"欢迎新同学"几个红字被晒得发白。
周慕辰把车停在侧边停车位，转身取我的行李箱。他伸手的动作很自然，像是做过无数次。"小心台阶。"他说话时嘴角微扬，露出两颗虎牙。
我跟着他走进校园，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新生和家长挤满了报到点，红色条幅下挂着各院系的牌子。我望着"物理系"三个字，喉咙有些发紧。
"喝瓶水吧。"周慕辰递来一瓶矿泉水。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我接过瓶子时碰到他的指尖，凉得像冰。
"你经常来这儿？"我试探着问。
"每周两次。"他回答得很快，语气轻松，"带研究生做实验。"
我盯着他后颈的一小块皮肤，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前世在讲座上，我就注意到这个细节。那时我以为自己永远触碰不到这样的人。
报到流程比想象中顺利。周慕辰领着我穿过人群，准确找到物理系接待处。辅导员看到他就笑了："周老师今天怎么当起志愿者了？"
"顺路。"他简短地说，转头看我填写表格。我握笔的手有点抖，墨迹洇开了一小片。
"你的字迹比前世工整多了。"他突然说。
我猛地抬头。他正低头帮另一个新生指正表格，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错觉。但余光里，我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加深了。
宿舍楼前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白。我拖着行李箱走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人挺拔的背影。他走路时肩线平稳，像是永远都不会慌乱。
"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突然停下脚步。
我手一抖，资料夹掉在地上。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什么意思？"我弯腰去捡文件。
"我不止一次听过你的名字——苏静，未来最年轻的量子物理研究员。"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某种笃定。
我攥紧手中的纸张。那些文字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像被汗水浸湿的试卷。
"你怎么会……"我的声音发涩。
周慕辰蹲下来帮我整理散落的纸张。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皮肤晒成浅金色。当他递还文件时，指尖擦过我的手背。
暮色染红了梧桐树叶。他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笔记本，封面有些泛黄。"重新开始吧。"他说这话时眼神很亮，"这一次，我会一直在。"
我翻开扉页，日期标注着我重生前一年。想追问却被他打断："现在说，你会觉得我在说疯话。"
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与记忆中讲座上的身影重叠。握紧笔记本的手微微发抖，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站在宿舍楼下，手心沁出一层薄汗。蝉鸣声突然安静下来，耳畔只剩下胸腔里剧烈的心跳。
"苏静。"
周慕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站在梧桐树荫下，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我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刚才捡起文件时，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茧。
"跟我来。"
他转身走进宿舍楼。我犹豫了一秒，抱着笔记本跟上去。电梯镜面映出我们的倒影，他的目光落在我攥着笔记本的手上。
"四楼。"他按下楼层，袖口随着动作往上滑动，露出银色手表。
我盯着那块表盘。记忆突然翻涌——前世在学术论坛上，有人拍到过这块古董表。据说这是某个物理学家留给得意门生的纪念品。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走廊尽头传来嬉闹声，晾晒的床单在风里飘荡。周慕辰在406门前停下，掏出钥匙串。
"隔壁是空的。"他转动钥匙时说，"物理系今年扩招，床位够用。"
我攥紧笔记本。钥匙转动的声音让我想起昨晚，父亲醉醺醺地摔碎茶杯，说要把我的房间改成书房。
"进去看看吧。"
他推开房门，阳光从阳台玻璃窗漏进来，在地面织成细碎的网。老旧的柜子发出吱呀声，阳台上晾着几件白大褂。
我的手指抚过笔记本封面。这本子至少有十年历史，纸张泛黄，边角卷起。扉页上的日期清晰可见——2019年8月。
"现在告诉我，"周慕辰突然开口，背影映在夕阳里，"你相信重生这种事吗？"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果你说的是预言，那更可怕。"
他转过身，眼神沉静："预言需要验证。"
窗外传来新生的笑声。我低头翻开下一页，密密麻麻的公式旁有行小字：如果时间重来，她会选择哪个起点？
"这些是你写的？"
"每一行。"
我继续翻动书页，心跳越来越快。某页角落画着简笔画，两个小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右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指着左边的男人，气泡框里写着："周老师，我想研究量子纠缠。"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术沙龙说的话。
"你到底是谁？"
周慕辰伸手拂去我肩上的灰尘。他的手指掠过锁骨时，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等你想起来的时候。"
暮色漫进窗户。远处操场传来广播声，提醒新生十分钟后集合。我盯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留着大片空白。
"现在该去参加迎新会了。"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开手中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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