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笔记本穿过走廊，听见教室里传来翻书声和低声交谈。推门时看见周慕辰已经站在讲台前，正在调试投影仪。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白衬衫，腕表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坐在第三排的男生小声嘀咕："听说这课挂科率30%。"我没应声，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笔记本封面还带着昨夜的温度，指尖划过扉页的日期，想起昨日电梯里他说的"预言需要验证"。
粉笔灰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在阳光里形成金色的光晕。周慕辰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上的波函数图："这是你们要面对的第一个概念。"前排女生飞快记笔记，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我盯着"量子叠加态"这个词，脑海中浮现前世女儿考试作弊被抓的回忆。
"苏同学，"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预料到我会走神，"你怎么看量子叠加态？"
全班目光瞬间聚拢，后排有人推了推眼镜。我站起来时撞到桌角，笔记本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叠加态是指..."我的声音发涩，余光瞥见周慕辰的手指轻敲讲台，"一个系统可以同时处于多个状态..."
"具体说。"
"比如薛定谔的猫..."我咽了口唾沫，"既死又活的状态..."
"然后呢？"
"直到观测..."我的手心沁出冷汗，"才会坍缩到某个确定状态。"
周慕辰打断："你连基本概念都没掌握。"他拿起教鞭指向黑板，"叠加态是所有可能状态的线性组合，而不是简单的二选一。"粉笔灰簌簌落在他的袖口，"建议你重修高中物理。"
教室陷入死寂，有人低声咳嗽掩饰尴尬。我攥着笔记本坐下，纸张被捏出褶皱。脑海回响前世在家长会上被指责"没用的女人"的场景。抬头时正撞上周慕辰的目光，那眼神没有嘲讽，反而像在等待什么。
下课铃响起时，其他人收拾书包离开，我独自留在座位上。周慕辰走下讲台，白色实验服扫过最后一排课桌。"跟我来。"他转身走向实验楼，步伐稳健得如同往常。
我抱着笔记本跟上去，路过梧桐树荫时想起昨日初遇。实验楼走廊有消毒水的气味，墙上贴着"禁止烟火"的警示牌。办公室里堆满文献，电脑屏幕上是未保存的论文草稿。
"这是为你准备的补充材料。"他递来一份打印件。我注意到最下方小字写着"别让我失望"，呼吸一滞。这句话让我想起五年前的学术论坛，那时周慕辰批注我的论文。当时我还在旁听席，躲在最后排角落记笔记。论文被退回来时，这句话写在第27页批注栏里。
抬眼想问清楚，却发现他在接电话。"她来了...我知道...给我时间。"他背对着我整理文件，肩线随着动作起伏。我盯着那份清单，手指微微发抖。
"有什么问题？"
我摇头，却听见自己说："为什么是我？"
周慕辰转身靠着办公桌。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细条阴影。"因为你能改变未来。"他伸手拂去我肩上的粉笔灰，指尖掠过锁骨时带起一阵痒意，"就像过去那样。"
空气里浮动着纸张与墨水的味道。我想起昨夜他递来的笔记本，扉页上那行字："如果时间重来，她会选择哪个起点？"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他打断我，从抽屉里取出另一本笔记本，"这是当年我给她的。"翻开扉页，日期标注着2019年8月，字迹和我手中的一模一样。
"所以你早就知道..."
"从你撕毁婚约那天开始。"他合上笔记本，指腹轻轻摩挲封皮，"我知道你不是她。但你比她更勇敢。"
窗外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我盯着清单末尾那句话，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它。五年后的学术会议上，当我提交第一篇论文时，审稿人栏赫然写着周慕辰的名字。批注栏里，正是这句"别让我失望"。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可以重新找个人..."
"不。"我脱口而出，"我想知道真相。"
周慕辰愣了一下。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他和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站在实验室门口。女孩指着他的实验服笑得灿烂，气泡框里写着："周老师，我想研究量子纠缠。"
"那是她。"他指着女孩，喉结滚动了一下，"也是你。"
我盯着照片上的笑容。五年前那个躲在角落的女孩，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这里。"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递来一支钢笔。"先从这份清单开始。"指尖相触的瞬间，我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别让我失望。"
电梯镜面映出我们的倒影。周慕辰按下楼层，袖口随着动作往上滑动，露出银色手表。我盯着那块表盘，记忆突然翻涌——前世在学术论坛上，有人拍到过这块古董表。据说这是某个物理学家留给得意门生的纪念品。
"四楼。"他说话时嘴角微扬，露出两颗虎牙。电梯叮的一声停住，走廊尽头传来嬉闹声，晾晒的床单在风里飘荡。我握紧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卷起。
"隔壁是空的。"他转动钥匙时说，"物理系今年扩招，床位够用。"钥匙转动的声音让我想起昨晚，父亲醉醺醺地摔碎茶杯，说要把我的房间改成书房。
"进去看看吧。"他推开房门，阳光从阳台玻璃窗漏进来，在地面织成细碎的网。老旧的柜子发出吱呀声，阳台上晾着几件白大褂。我的手指抚过笔记本封面，这本子至少有十年历史，纸张泛黄，边角卷起。
"现在告诉我，"周慕辰突然开口，背影映在夕阳里，"你相信重生这种事吗？"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果你说的是预言，那更可怕。"
他转过身，眼神沉静："预言需要验证。"
窗外传来新生的笑声。我低头翻开下一页，密密麻麻的公式旁有行小字：如果时间重来，她会选择哪个起点？
"这些是你写的？"
"每一行。"
我继续翻动书页，心跳越来越快。某页角落画着简笔画，两个小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右边那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指着左边的男人，气泡框里写着："周老师，我想研究量子纠缠。"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学术沙龙说的话。
"你到底是谁？"
周慕辰伸手拂去我肩上的灰尘。他的手指掠过锁骨时，我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等你想起来的时候。"
暮色漫进窗户。远处操场传来广播声，提醒新生十分钟后集合。我盯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留着大片空白。
"现在该去参加迎新会了。"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开手中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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