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我缩在校服外套里,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沈星河的手还搭在我腰间,掌心温度穿透湿透的布料。末班车摇晃着驶过霓虹闪烁的街道,车窗映出我们模糊的倒影。
"其实..."我开口,声音淹没在雨声里。沈星河低头看我,睫毛挂着水珠。
"什么?"
"没什么。"我咬住下唇。外公信里说"真正的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带着害怕前行",可我现在只想逃。
车停在熟悉的站点,积水漫过台阶。我跳下车时,沈星河的手还抓着我书包带子。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校服贴在身上显出少年单薄的轮廓。
"要不要...喝杯热可可?"他指着街角新开的咖啡店。
我摇头。路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我想起父亲昨晚说的话:"他们那边学校条件更好。"
"我得回家了。"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手腕。
"许知意,你是不是又要把自己关起来?"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急切,"上次你说要出国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都知道。
"你怎么..."
"我听见你爸妈吵架。"他抓得更紧,"你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算送你走?"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我挣开他的手,转身跑进雨幕。风卷起校服下摆,积水漫过脚踝。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星河追上来,一把将我推进巷子。
"你疯了吗!"他喘着气,手撑在我头顶的墙上。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水洼。
我后背贴着冰冷的砖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他爸爸办公室的味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低声问,"反正我迟早要走。"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你总是这样,还没开始就想着放弃。"
他的拇指擦过我的嘴唇,我下意识瑟缩。他手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对不起。"他收回手,"我只是...不想看着你逃。"
我低头看着积水里的倒影,两个模糊的身影纠缠不清。远处传来教堂钟声,十一下。
"该回去了。"我说。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我走进雨里。直到拐过街角,我才敢回头。他还站在那儿,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像。
第二天清晨,我躲在教学楼后的花园里。雨后空气里有泥土的气息,树叶上还挂着水珠。凉亭的木头散发着潮湿的味道,我蜷在角落,翻开外公的信。
"真正的勇气不是不害怕,而是带着害怕前行。"我默念着,眼泪砸在信纸上。母亲昨晚又提起出国的事,父亲沉默良久:"我们欠她的。"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熟悉的声音惊得我抬头。沈星河浑身湿透,发梢还在滴水。
"我没躲。"我合上信,声音冷得像冰。
他皱眉走近一步:"你总是这样,一有事就把自己关起来。"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盯着地上水洼里的倒影,那张脸苍白得吓人。
"你胡说什么!"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你知道我多讨厌你这样吗?每次看你把自己锁起来,我都...都恨不得冲进去把你拉出来!"
他的声音在雨中颤抖,眼眶泛红。我第一次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我轻轻推开他:"可我...我怕你也会离开。"
他怔住,手缓缓松开。雨声仿佛一瞬间停顿。
"你要去哪里都好,"他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但别不告而别。"
我抬头看他,眼中泛起泪光:"你不会明白..."
"我知道。"他打断我,声音温柔却坚定,"你怕出国,怕离开这里,怕失去我。"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可我也怕你把我推开。"
雨渐渐小了,我们在凉亭下紧紧相拥。我终于轻声回应:"我想试着相信你。"
远处,一道身影悄然离去。林语晴站在树下看了许久,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我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在发抖。沈星河的手掌还贴在我后颈,温热的触感像要穿透湿透的校服。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混着雨滴敲打凉亭瓦片的声响。
我偏过头,看见积水里我们的倒影碎成一片。远处传来教堂钟声,十一下。
"出国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他手指收紧:"昨晚路过你家楼下,听见你在哭。你爸说'我们欠她的',你妈说'她需要更好的未来'。"
我喉咙发紧。那天母亲抱着我,手上消毒水的味道刺得眼睛发酸:"他们说那边有更好的心理治疗。"
"所以你就认了?"他突然激动起来,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连反抗都不反抗?"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凉亭柱子。木头被雨水泡得发胀,有块碎片扎进皮肤。七岁生日那天,外公用创可贴给我包扎时说过:"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你不明白..."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我不明白的是,你明明这么痛苦,还要假装没事!"他抓着我的肩膀,指节泛白,"就像去年冬天你烧画纸那样!"
雨声忽然变大。我想起那天画室里的焦味,想起外公说"星星会照亮所有秘密"时的眼神。沈星河虎口处的茧擦过我锁骨,那里还留着火灾当晚的烫伤。
"你看!"他扯开自己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块暗红疤痕,"你以为只有你才带着伤活着?"
我愣住。那疤痕形状像颗歪斜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