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苏瑶。”
“我是说，能被系统识别的那个名字。”
“已经被抹了。现在只剩我自己记得。”
“那就用‘记得’当病历编号。进来。”
气密门像一张懒得打哈欠的嘴，缓缓咧开。白光从里面漏出来，落在苏瑶脚尖前，像一条不肯往前走的狗。她回头，林逸的轮廓被跃迁舱漏下的紫火勾得锋利，却钉在原地半步不动——门诊规则，一次只许进一个“故事主体”。
“三分钟，”李雷把腕上的倒计时亮给她看，“三分钟后系统锁号，A-000就作废。”
苏瑶咬了咬后槽牙，跨进门缝。门合拢时，她听见外头林逸低声补了一句：“别怕，我缴费。”声音被切断，像被闸刀斩断的磁带，尾音飘在空气里，嘶嘶作响。
诊疗室比想象中小，六面墙被旧式调音台覆盖，推子密密麻麻，像黑色牙齿。中央一把牙科椅，靠背被换成半圆声罩，头顶悬着破损的卫星锅，反着冷白月面。
医生白棠坐在阴影里，脸上扣着一张纸质面具，手写体潦草：医者不自医。
“坐。”她推了推扶手，某颗推子自动滑到-12dB，“别开口，先测频。”
苏瑶刚想应声，喉咙里却只滚出一团白雾——没有声音，像有人把频道拨到雪花。
“系统删了你的名字，也删了名字对应的空气震动。”白棠解释，语气像在念说明书，“我要找到你被删的那一拍心跳，才能给你补伪名。”
她按下红色按键。墙面裂开一条黑缝，像撕开的胶片，涌出低频心跳：噗通、噗通、噗——空了一拍。缺失处悬着一截光针，雪亮，颤了颤。
“看见没？那就是你被抹掉的节拍。”白棠两指捏起光针，随手插进主增益旋钮，“补名材料有两种：寿命，或者仇恨。你带了多少？”
苏瑶抬手，指了指门外。白棠“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男朋友替你付？三天寿命，只够30%。”
推子颤抖，停在-∞与0之间，像冻住的鸟。苏瑶胸口一阵钝痛——原来林逸的三天，被折成这么短的一截。
白棠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量子喉糖。透明糖体里封着微型星系，缓缓旋转。
“含一颗，找回声线，副作用：替唱者+1。每多一个人替你开口，你就少一段记忆。直到你变成观众。”
糖纸剥开的瞬间，甜腻味炸开，像超新星落进雪水。冰凉沿喉管下滑，心跳猛地归位——噗通、噗通、噗通，三节完美衔接。
“啊……”声音滚出来，轻得像灰尘，却真实。
扬声器同时响起另一个“啊”，尾音略高，没有呼吸。
白棠在病历上勾了一笔：“替唱者已上线。下次就诊前，尽量别死。”
门再次滑开，李雷探进头：“时间到，系统要锁号。”
苏瑶起身，脚步发飘。白棠的声音追在后面：“带着仇恨回来，或者带更多寿命。伪名30%，远远不够让你活在舞台上。”
长廊尽头，林逸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却先冲她笑：“有声了？”
苏瑶点头，张口，扬声器又抢先：“我回来了。”
林逸握住她手，掌心比想象中冷。腕上倒计时02:57:13，还在走。
“走吧，”他低声说，“去攒寿命，或者攒仇恨。”
背后，门诊灯牌闪了闪，熄成漆黑。黑暗里，白棠的面具声音像坏掉的电台：“记得带故事回来——故事，才是真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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