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病例回档室

“——坐稳，接下来要播放的，是你最疼的那一秒。”

白棠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回车，旧式散热风扇发出海鸥般的嘶叫。苏瑶被安排进一只半透明的治疗舱，舱壁布满唱片沟槽，头顶悬着锈迹斑斑的磁头，像随时会坠落的铡刀。林逸隔着玻璃站立，腕上的寿命倒计时仍在走：02:14:07，每一跳都让指节更凉。

“病例回档机，专利过期三百年。”白棠把面具掀到额头，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脸——皮肤下是流动的数据雪花，像坏掉的投影，“原理简单：把你最痛的记忆切成一秒切片，投放到黑域观众席，他们投票，负票累到阈值，这段记忆就会被系统抹除。无痛，无后遗症——”

“除了会把副歌原始波形一起删掉。”苏瑶轻声接话。她仍不太习惯自己的新声线，喉间像贴着一层别人的膜。

白棠耸肩：“治病总要切掉坏死组织。音频武器那东西，本来也是坏死组织的一种。”

林逸抬手止住她：“先投切片。我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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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亮起，一条青色进度条走到78%处停住，标注：【做空事件·00:00:01】。白棠解释：“这就是第四席动手的那一秒。观众现在看不见你们，只能凭情绪投票。”

磁头下落，沟槽旋转。舱内光线骤暗，苏瑶瞳孔里映出倒放的星空——

——那是第二部分尾章，舞台环悬在地球夜空，第四席的虚拟身影抬手，在空中写下“>>>_v3.0”火痕，随后五指收拢，苏瑶的名字被捏成碎光。一秒很短，痛感却被黑域拉到无限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存在被拆成股票代码，抛向深空交易所，价格栏一路飘绿。

切片放完，舱壁跳出投票面板：保留/删除。

票数疯狂滚动，删除栏瞬间飙到+32768。林逸眉心一跳：“全是做空账号。”

白棠打了个响指：“观众席七成是第四席的叙事傀儡。负票永远到不了，这一秒你删不掉。”

林逸目光沉下去：“那就换证据链。”他伸手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调取黑域日志，“第四席先伪造热度、再植入静音木马，最后拉盘出货——完整的金融犯罪轨迹，全部藏在切片后缀里。”

屏幕“叮”一声弹出隐藏文件：【做空证据包·1.3GB】。白棠吹了声口哨：“把证据嵌进切片，再投一次票，性质就从‘个人记忆’变成‘公共犯罪记录’。观众再傻，也不会公开给罪犯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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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切片被重新编码，标题改为：【第四席做空苏瑶·完整犯罪链】。磁头再次落下，沟槽里亮起白光。

播放开始——

1. 第四席在“热度交易所”伪造十亿级热度期货；

2. 木马后门嵌入静音区，观众舰队被强制抽血；

3. 苏瑶名字被拆成K线，价格跳水瞬间，第四席反手收割恒星能量。

画面结束，投票栏刷新：保留/删除。

这一次，删除票疯涨，+65536，还在跳。白棠笑了：“观众再傀儡，也怕自己的账户被贴上共犯标签。”

苏瑶却抬手按住舱门：“删掉这一秒，我的副歌采样也会没。”她声音发颤，“那是黑洞录音棚里，用我失声一小时换的原始波形，删掉就等于把地基炸掉。”

林逸看向白棠：“有办法定向删除？只清除第四席的操作记录，留下副歌频谱？”

白棠摇头：“回档机最小粒度是一秒，切不掉帧。要留频谱，就得把犯罪证据也留。”她顿了顿，忽然眯眼，“除非——”

“除非让投票结果无效。”林逸接话，他想起自己仅剩两次的概念武器，“我可以把‘投票’两个字重定义，让它永远达不到阈值。”

“那样记忆会陷入无限循环。”白棠警告，“你会被绑在回放机里，每秒经历一次她的痛。”

林逸看向舱内，苏瑶正贴着玻璃对他摇头，眼神在说：别再用寿命换我了。他却笑了笑，像在说：我还有的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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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十秒，投票即将封板。”系统音冰冷。

林逸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键盘上，正要输入指令，苏瑶忽然按下舱内紧急按钮——回档机急停，磁头抬起，投票面板冻结。

她推开舱门，走到操作台，亲手把证据包拖进一个新建文件夹，命名为【公开案件·待审判】。随后，她把光标移到“删除”按钮，却没有点下，而是转向白棠：

“给我24小时，我会让真正的观众——不是傀儡——来投这一票。如果24小时后，负票仍不过半，我认栽。”

白棠挑眉：“黑域没有24小时的概念，这里一分钟可以是永恒。”

“那就用永恒去证明。”苏瑶声音不高，却带着久违的锋利，“副歌我不会丢，仇我也要报。如果必须选，我选第三条路：让罪人先被看见，再被处决。”

林逸默默收回手，概念武器的次数保住了，他却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白棠盯着她，面具下的雪花流速变慢，像第一次遇到不听话的病人。

“好，24小时。”她敲下回车，切片被锁进暂存区，投票暂停，“利息照收——每拖一小时，替唱者+1。到上限十人，你的记忆会被自动覆盖，别怪我没提醒。”

苏瑶点头，转身拉住林逸袖口，指尖冰凉却稳：“走吧，去攒真正的观众，也攒真正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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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回档室，长廊尽头等待区灯光闪烁，像坏掉的霓虹心脏。李雷倚在墙边，抛着手里的微型存储晶格：“证据包备份好了，直播频道也抢到匿名端口。只要放出预告，黑域散户会蜂拥而来——没人愿意当替死鬼。”

林逸侧头看苏瑶：“你确定要公开审判？一旦失败，观众也可能反手把票投给你，加速你的抹除。”

苏瑶抬眼，眸里映着远处不断跳动的票数虚影：“那就让他们记住，我敢站出来。声音可以被复制，记忆可以被投票，但立场不会——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做空地球的第四席，才是该被删除的那一秒。”

她话音落地，远处投票面板忽然闪出一行新提示：【公开审判通道·24:00:00】，数字开始倒数。

林逸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把三天寿命的亏欠一并呼出。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依旧低，却不再是因为倒计时，而是因为选择。

长廊尽头，广播塔藤蔓发出嘎吱断裂声，像为谁的倒计时掐秒。病例回档机在他们背后缓缓阖上护罩，磁头悬停，像一把未落下的铡刀，等待24小时后，真正的审判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