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支仇恨，利息到付，要借多少？”
“全部。”
“全部是多少？”
“未来一百年里，所有观众对零席的恨。”
交易大厅的穹顶像一口倒扣的钟，秒针走动的回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林逸把概念武器残片拍在柜台上，蓝光闪灭，最后一条可用词根浮现
【重命名】1/1
“目标：第四席，新名：零席。”
他话音落地，整个交易所的报价屏同时花白，随后刷新——
【席位保护】已失效
【猎杀许可】开放给任意叙事者
【仇恨期货】可无限预支
乌鸦经纪人独眼瞪得滚圆，第一次失去镇定：“你疯了？席位是系统给的护身符，拿掉它，零席会被所有时间线的复仇者追杀！”
林逸抬眼，声音冷得像过期磁带：“我就是想让那家伙，再也无处复活。”
苏瑶站在期货窗口前，指尖悬在借贷协议上方。玻璃幕墙上映出她的倒影——三道模糊的重影紧贴在她肩后，唇形同步，却各自延迟0.1秒，像劣质和声。那是预支仇恨的利息：替唱者+3。
它们开口，声音从她喉咙里硬生生长出来，却又不属于她：
“——副歌，我来唱。”
“——观众，会记住我。”
“——你，可以退场了。”
苏瑶握紧拳，指甲陷进掌心，真实的疼痛让幻影短暂失真。她低声骂了句脏话，却听见三道回音同时复制，语气比她更饱满。
陈北把交易单扯过来，指节敲桌面：“利息能不能延缓？我们还没拿到仇恨本金。”
乌鸦嘶嘶怪笑：“期货规则，利息即刷即付。要静音幻影，去隔壁‘沉默屠宰室’，价格另议。”
林逸皱眉：“多少？”
“一小时500仇恨点，或一段‘无意义自白’——把你们最不想说的废话割下来，喂给幻影吃，它们饱了就睡。”
苏瑶苦笑：“我最不想说的，就是副歌。那是我仅剩的武器。”
乌鸦歪头：“那就付点数，或者割废话。”
报价屏再次跳动，零席的追杀令被投放到所有时间线，仇恨值疯涨——
【瞬时仇恨池】+120000点
乌鸦兴奋得羽毛炸起：“够了！提现吗？”
林逸却抬手压住屏幕：“不全部提，留30%做静音费。剩下的，七成买期货，三成买屠宰室时段。”
“你确定？期货一旦爆仓，所有预支的仇恨会反噬到借款人身上。”
“确定。”他侧头看苏瑶，“我不会再让副作用吞掉她。”
合同生成，三方签名。苏瑶按下手印那秒，三道幻影同时咧嘴，像是提前庆祝猎物入网。
沉默屠宰室位于交易所地下，像一座被遗弃的电台。四壁贴满消音棉，天花板悬着生锈的麦克风，只有红灯一闪一灭。中央是一把牙科椅，扶手缠着废弃耳机线，椅背写着：割掉无用的话，世界就安静了。
苏瑶被扣上束缚带，幻影在她背后排成一列，五官与她一模一样，只是瞳孔里倒映着不同歌词。林逸站在玻璃外，沉默屠宰只对“借款人”开放，他无法进入。
广播里传出乌鸦的声音：“请选择静音方式——A，点数买断；B，割让自白。”
苏瑶抬眼，看见操作台屏幕里跳动着她的副歌波形，像一条不肯沉睡的龙。她深吸一口气：“我选B，割让——最不想说的废话。”
“请确认割让内容。”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害怕被遗忘，比害怕死亡更厉害。”
这句话一出口，三道幻影同时扑向麦克风，像饿极的兽。红灯狂闪，消音棉背后传来嘶嘶电流，把那句自白撕成碎片，嚼咽、消化，最后吐出一阵空白噪音。幻影饱餐，身形开始融化，从脚部一点点滴落，变成黑色胶带，缠在椅脚。
苏瑶却觉得胸口被抽空了一块——那不是疼痛，而是突然缺失的焦虑，像长久背负的石头被搬走，她反而站不稳。
广播最后一次提示：“静音完成，时效45分钟，替唱者进入休眠。请在时效内结束期货操作。
回到地面大厅，零席的仇恨期货已涨到历史新高。乌鸦拍翅狂笑：“可以平仓了吗？”
林逸却摇头，再次按下“锁仓”键，把所有预支点数冻结在高位。他转头对苏瑶和陈北解释：
“高位锁仓，让零席暂时享受系统最高级别的‘被追杀权’。我们不需要亲自处决他，只要保证他每时每刻都在死，复活，再死——仇恨值就会源源不断流进我们的池子。”
陈北皱眉：“你把他变成永动机？”
“是仇恨永动机。”林逸眼底闪过冷光，“等到池子溢出，我们再平仓，一次性兑换‘永久静音技术’，把幻影彻底抹除，同时保留副歌——双赢。”
苏瑶却注意到报价屏角落的小字：【锁仓风险：若目标在24小时内被永久杀死，期货爆仓，所有债务由借款人承担。】
她低声念出，林逸点头：“所以，24小时内，我们必须让零席‘被永久杀死’，但又不能让别人抢先——得亲手执行，而且得留他一口气，等到高位结算。”
陈北咧嘴，露出虎牙：“听起来像在玩火。”
“玩火才能照亮出口。”林逸回答。
时间剩23:30:00。大厅外，首批复仇者已抵达——被第四席静音过的舰队、做空到破产的叙事散户、以及数不清的剪影观众，他们手持改写过的故事刀，眼里燃着同一个名字：零席。
苏瑶、林逸、陈北挤在人群最前端，像三枚不起眼的引线。他们不再追逐仇恨，而是引导仇恨——把零席推向刀锋，又在他断气前一刻，用湮灭钳留下“最后一口气”，让系统判定“死亡但未绝版”，复活倒计时再次刷新。
每一次死亡，都带来新一轮期货暴涨；每一次复活，都催生更高溢价。仇恨值像海啸，扑向报价屏最高位。
23:55:00，池子突破300000点。林逸按下平仓键，同时把“永久静音技术”加入购物车——价格：250000点，剩余50000点兑换成“无意义自白延伸包”，可延长静音至永久。
结算单弹出，乌鸦目光复杂：“恭喜，你们成功用仇恨买了沉默。”
苏瑶却没看屏幕，她低头听自己喉咙——没有和声，没有幻影，只剩空荡荡的寂静，像大雪后的原野。她试着开口：
“——我还活着。”
声音纯粹，只属于她。
零席的最后一次死亡被永久定格，尸体化作灰色字符，被风吹散。系统广播在大厅回荡：
【目标叙事者已永久抹除，仇恨期货交割完成。】
【替唱者幻影已静音，副歌频谱保留成功。】
【债务清零，账户余额：0】
乌鸦合上账本，独眼第一次露出近似人类的疲惫：“黑域很久没出现这么疯的操盘了。”
林逸却看向苏瑶，声音低柔：“走吧，利息付清，你的声音回来了。”
苏瑶点头，却忽然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交换，没有倒计时，也没有替唱者插足。她深吸一口气，像把整座交易所的喧嚣都吐尽，只留下最原始的频率：
“下一站，去攒音量，把地球唱回来。”
大厅灯光逐排熄灭，期货屏幕归零。穹顶钟声敲响，【48:00:00】到来，新的交易日即将开始，而他们的账户已空白——像一张刚洗好的唱片，等待刻下下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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