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荷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正落在她脸上,暖得像春天的棉絮。她动了动手指,缠着布条的胳膊有些沉,脸上的伤口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疼,却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荷丫头醒了!”外婆的声音带着哭腔,粗糙的手抚上她的额头,“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叶冰荷撑着坐起来,刚要说话,就听见院外传来热闹的喧哗。她探头望去,只见镇民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街上,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能说笑了。王掌柜背着药箱从门前经过,看见她就笑:“丫头,你的药比仙丹还灵,李大人都能下地巡街了!”
话音刚落,李知县就掀着官服下摆跑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荷丫头,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张屠户家新宰的肉,炖了汤!”
叶冰荷看着他们,又望向街上渐渐恢复生气的身影,忽然笑了。那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亮得晃眼,脸上的疤痕在笑容里似乎也柔和了许多。她没说什么,只是眼眶慢慢红了,眼泪掉下来,砸在手背上,却是热的。
而此刻的云端之上,三道身影静静立着,望着那院中的小小身影。
折颜的桃花扇停在半空,眼底没了往日的戏谑,只有沉沉的暖意。他看着画面里那孩子从悬崖滚落时,怀里的药篓始终紧紧护着,血顺着草叶滴下来,在地上画出蜿蜒的线,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活了几十万年,见惯了仙魔大战、生离死别,却第一次为一个凡间丫头的倔强感到酸涩。
墨渊的目光落在叶冰荷脸上那道尚未愈合的疤痕上,想起她教流民揉陶土时,掌心磨出的茧子;想起她分粮时,把最大的窝头塞给老人;想起她爬悬崖时,一次次摔下去又爬起来的模样。那点酸涩渐渐漫成心疼,像昆仑墟万年不化的冰雪,忽然被一缕阳光融出了水痕。他活了太久,久到以为心早已被岁月磨得坚硬,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那丝柔软的悸动。
东华帝君望着那抹在院中笑泪交织的身影,指尖微微颤抖。他是石头所化,自诞生起便无喜无悲,不知心疼为何物,更不懂眼泪是什么滋味。可刚才看着画面里,那孩子浑身是血地滚下悬崖,指甲断在石缝里,却死死抱着药篓不肯松手;看着她明明已经到了极限,还踉跄着把药送到每个人手里,最后像片枯叶般倒下——有什么东西,竟从他万年沉寂的心底涌了上来。
那感觉很陌生,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又带着点说不清的热。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竟在微微发烫。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滴在云海上,晕开一小圈涟漪。
他愣住了。活了几十万年,这是第一次,有液体从眼里掉下来。是因为那孩子脸上的疤?还是因为她倒下时,手里攥着的那个空药碗?
“帝君……”连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东华帝君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院中的身影,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波澜。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却知道,那个满身是伤还笑着说“大家都好了”的凡间丫头,在他这颗石头心上,刻下了一道深深的痕。
云端的风很凉,却吹不散那丝萦绕在三人心头的心疼。或许,这人间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神迹,而是像叶冰荷这样,明明渺小如尘埃,却愿意为了守护他人,拼尽全身力气的勇气。
而这份勇气,足以让万年冰封的心,也泛起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