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南农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陈炳林手中的画笔"啪"地折断,半截掉在柚木地板上,溅起几点猩红的颜料。他弯腰去捡,看见自己映在颜料渍里的眼睛——还是七年前在边境哨所镜子里见过的那双。
南农在消防通道里点了支烟,打火机连续按了三次才燃起火焰。尼古丁过肺时,他突然想起陈炳林从前总把他嘴里的烟抽走,换成棒棒糖。那时他们趴在边境线的草丛里,陈炳林说烟味会暴露位置,可现在整条走廊都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比烟草更容易让人记住。
月光从穹顶天窗洒下来,陈炳林就着月光调色,却发现怎么也调不出当年南农肩章上那颗星的亮度。他索性把颜料全刮了,在空白画布上画了道弹道轨迹——正是七年前那颗从他们中间穿过的子弹的轨迹。而此时南农正在监控室反复回放今天的录像,画面定格在陈炳林微曲的右手食指上,那是他们当年约定的暗号,意思是"别相信我"。
画室里还飘着松节油的味儿,南农靠在走廊大理石柱上,指尖的烟烧了半截。刚才擦肩而过时,他瞄见陈炳林无名指内侧那道月牙形的疤——七年前雨夜里,这人徒手替他挡下淬毒的匕首,血混着雨水滴进他领口。烟灰簌簌落下,他掐灭烟头,对着耳麦说:"那画家不对劲。"
陈炳林反手锁了画室门,调色刀"哐当"砸在画架上。他扯开沾满颜料的围裙,从钴蓝颜料管里抠出微型通讯器,喉结动了动:"夜莺叫了。"窗外突然扑棱棱飞起一群鸽子,就像当年在勐赛边境,他们藏在橡胶林里惊起的那些白鹭。
南农折回画室时,月光正淌过那幅未完成的肖像。他指尖抚过画布上新鲜的刮痕,突然从脏兮兮的调色盘边缘抠下个微型追踪器。冰凉的金属硌在掌心,他想起陈炳林教他的第一个道理——留破绽的伪装才最真。城东废弃教堂里,陈炳林正往弹匣压子弹,素描本摊在积灰的圣像脚下,满本都是南农十八岁时的模样。
南农把追踪器塞进嘴里,金属外壳贴着舌根发苦。他对着空画架比了个中指——当年在训练场,陈炳林总说这个手势最不容易被监控识别。画架背后用口红胶粘着张便签,上面画着教堂尖顶和倒计时:72小时。
陈炳林在教堂彩窗后面组装狙击枪,月光把圣母像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往枪管上缠绷带时,发现南农不知什么时候在绷带里塞了颗水果糖,糖纸已经发黏,和他离开前送的那盒是同一个牌子。
凌晨三点下起雨,南农开车绕到教堂后巷。雨刷器来回摆动间,他看见陈炳林站在告解室顶上,浑身湿透,像只被遗弃的野狗。两人隔着雨幕对望,仿佛又回到那个分别的雨季。陈炳林突然举起右手,在胸前缓慢地画了个叉——那是他们当年约定的最高危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