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细碎的雨丝,打在舞蹈室的落地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雾。苏晚对着镜子反复调整裙摆弧度,足尖在地板上磨出浅淡的白痕,额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表面,却没心思抬手拨开——今晚是她作为领舞的首场汇报演出,也是陆屿说好了要来看的第一场。
背包里的手机震了三次,她都没敢分心去看。直到最后一遍合练结束,乐队老师收走谱架时拍了拍她的肩:“小苏,状态不错,别紧张。”苏晚点头笑了笑,抓起背包就往更衣室跑,指尖刚触到手机屏幕,就看见陆屿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晚晚,配音组临时接到紧急项目,要补录三个角色的情绪片段,可能赶不上开场了,等我结束就过去。”
后面还跟着个猫咪道歉的表情包,是她之前随手发给他的。
苏晚盯着屏幕愣了两秒,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把那句“我等你”删了又改,最后只回了个“好,你别着急”。更衣室的镜子里,她穿着淡紫色的演出服,领口别着的珍珠发卡还是陆屿上次在文创店挑的,他说“和你跳芭蕾的样子很配”。那时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睫毛上,她没敢说,其实他低头选发卡的样子,比橱窗里的任何摆件都好看。
演出开始前半小时,苏晚坐在侧幕条后面,手里攥着陆屿特意留的票根。票根边缘被她捏得发皱,上面“陆屿”两个字是他用钢笔写的,字迹清隽,和他平时配温柔男主时的声线一样,让人觉得安稳。后台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有人喊她准备上场,她把票根塞进演出服内侧的口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受到细微的跳动。
聚光灯亮起时,苏晚暂时忘了等待的不安。足尖点地的瞬间,她想起陆屿说过,第一次在公交站听到她哼舞剧选段时,还以为是耳机里的声音漏了出来。“你的声音和你的舞一样,都很干净。”他说这话时,公交车正驶过满是梧桐树的街道,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侧脸,青柠味的汽水在他指尖冒着泡。
舞蹈的高潮部分,苏晚需要完成一个高空托举接旋转的动作。她在空中转头时,下意识往观众席扫了一眼——陆屿常坐的后排角落空着,只有一束灯光落在空座位上,像个没填完的句号。落地时脚步微微晃了一下,她迅速调整呼吸,把情绪重新融进动作里,只是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那个方向飘。
演出结束后,苏晚在后台等到观众散尽。手机里没有新消息,她走到观众席,坐在陆屿的位置上,指尖摸着冰凉的座椅。口袋里的票根被体温焐得温热,她拿出来看,钢笔字被汗水晕开了一点,“陆屿”的“屿”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个没说完的省略号。
外面的雨还没停,苏晚抱着演出服往校门口走。路过公交站时,她看见陆屿常喝的青柠味汽水在自动贩卖机里亮着灯,便投了硬币买了一瓶。汽水握在手里很凉,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得她眼眶发涩。
这时手机终于响了,是陆屿的电话。“晚晚,对不起,我刚结束……演出还顺利吗?我现在过去找你。”他的声音带着疲惫,背景里有键盘敲击的声音,还有导演喊他补录台词的喊声。
苏晚看着公交站台上不断滴落的雨珠,吸了吸鼻子,把到嘴边的“我等了你一整晚”咽了回去,换成轻松的语气:“挺顺利的,你别过来了,雨太大了。我已经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那你路上小心,明天我……”陆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喊声打断,“陆屿!该你了!”
“我先忙了,晚晚,明天见。”电话匆匆挂断,忙音像针一样扎在苏晚耳朵里。她握着手机站在雨里,汽水在手里慢慢变温,青柠的酸味从舌尖蔓延到心口,涩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发紧。
公交站的广告牌亮着暖黄色的光,映着苏晚孤单的影子。她把没喝完的汽水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宿舍走。雨丝落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她抬手擦掉,却发现越擦越多——原来有些等待,比舞蹈里最难的动作还累,比没加糖的青柠汁还酸。
口袋里的票根被她攥得更紧,字迹晕开的地方,像一块小小的水渍,印在演出服的布料上,也印在她心里,成了第一个没说出口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