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把教学楼下的樟树晒得发亮，叶子缝隙里漏下的光斑晃得人眼睛发花。林叙抱着刚从教务处领来的高一新生名册，脚步放得极轻，白衬衫领口别着的钢笔帽反射出细碎的光——他得赶在午休结束前把名册分好，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要用来点名。
走到教学楼拐角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男生们说笑的起哄声。林叙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撞了一下，怀里的名册哗啦啦散了一地，淡绿色的纸页像被风吹乱的羽毛，飘得到处都是。
江驰 “操，没长眼啊？”
带着点痞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林叙蹲下去捡名册的手顿了顿。他抬头，看见三个男生站在面前，最中间的那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露出的下颌线线条利落，左耳还别着枚银色的耳钉。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看他的眼神带着点不耐烦，仿佛被撞的人是自己。旁边的男生笑着推了推他
同学1 “江驰，你撞着人了还这么横。”
林叙 “江驰”——
林叙心里默默念了遍这个名字，昨天翻看新生档案时见过，中考体育满分，却因为文化课成绩太差，是踩着录取线进的学校，档案袋里还夹着初中时打架的处分记录。
林叙 “我走得好好的。”
林叙的声音很轻，却没带丝毫怯意。他弯腰去捡散落在江驰脚边的名册，指尖刚碰到纸页，江驰的鞋尖突然往前挪了挪，轻轻踩住了名册的一角。林叙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他。江驰挑了挑眉，嚼着口香糖的动作没停，语气带着点挑衅
江驰 “捡啊，怎么不捡了？”
周围已经有学生停下脚步往这边看，林叙的脸有点发烫，不是羞的，是气的。他知道江驰是故意的，像学校里那些仗着会打球就横行的男生一样，觉得成绩好的学生都好欺负。
林叙 “你先把脚挪开。”
林叙的指尖攥紧了，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不喜欢吵架，更不喜欢被人围观，可此刻看着江驰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还是忍不住往上冒。江驰像是没听见，反而把脚又往下压了压，名册的纸页被压出一道明显的折痕。
江驰 “我要是不挪呢？”
他凑近了些，帽檐下的眼睛亮得有些刺眼
江驰 “书呆子，走路都不看路，活该被撞。”
林叙 “你说谁是书呆子？”
林叙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到江驰的下巴。他的身高比江驰矮一点，抬头看他时，能清楚地闻到江驰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着点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奇怪地钻进鼻腔。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江驰的朋友吹着口哨，喊着
同学 “江驰别欺负人”
语气里却满是看热闹的意思。江驰被林叙突然的反应逗笑了，他终于挪开脚，弯腰捡起被踩皱的名册，手指在折痕处捻了捻，然后随意地往林叙怀里一扔
江驰 “行了，不逗你了。”
林叙接住名册，手指抚过那道深深的折痕，心里又气又委屈。他刚想再说点什么，上课铃突然响了，江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有点重
江驰 “赶紧走，不然要迟到了，书呆子。”
说完，他就带着两个朋友往教学楼另一侧跑，黑色的连帽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跑远时还回头冲林叙挥了挥手，嘴角挂着痞气的笑。林叙站在原地，抱着被弄乱的名册，看着江驰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樟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光斑落在他的白衬衫上，他却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名册，其中一本的封面上，还留着江驰鞋尖的浅浅印子。
下课铃响时，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钢笔捏在手里，却迟迟没下笔。他想起刚才江驰凑近时的样子，想起那枚闪着光的耳钉，想起他踩住名册时带着挑衅的眼神，还有最后挥手时那抹痞气的笑。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乱。窗外的樟树还在沙沙作响，林叙终于低下头，笔尖落在信纸上，写下第一行字：“今天，我遇见了一个很讨厌的人。”写完这句话，他又顿住了，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其实他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讨厌，还是别的什么——就像樟树叶的味道，有点苦，却又带着点说不清的清爽，让人莫名地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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